归于轩冕岩穴,有以哉!
  自昔鉴赏家分品有三:曰神,曰妙,曰能。独唐朱憬真撰《唐贤画录》,三品之外,更增逸品。其后黄休复作《益州名画记》,乃以逸为先而以神妙能次之。景真虽云:“逸格不拘常法,用表贤愚。”然逸之高,岂得附于三品之末?未若休复首推之为当也。至徽宗皇帝专尚法度,乃以神逸妙能为次。
  予尝取唐、宋两朝文集,凡图画纪咏,考究无遗,故于群工略能察其鉴别,独山谷最为精严,元章心服高妙,而立论有过中处。少陵、东坡两翁虽注意不专而天机本高,一语之确,有不期合而自合者。杜云:“绝妙动宫墙”,则壁传人物,须动字始能了。“请公放笔为直干”则千丈之姿,于用笔之际,非放字亦不能办。至东坡又曲尽其理,如“始知真放本细微,不比狂华生客慧,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非前身顾陆,安能道此等语耶?
  予作此录,独推高雅二门,余则不苦立褒贬。盖见者方可下语,而闻考岂容轻议?尝考郭若虚论成都应天孙位、景朴《天王》曰“二艺争锋,一时壮观。倾城士庶,看之阗噎。”予尝按图熟观其下,则朴务变怪以效位,正如杜默之诗,学卢仝、马翼也。若虚未尝入蜀,徒因所闻,妄意比方,岂为欧阳炯之误耶然有可恕者,尚注辛显之论,谓朴不及他远甚,盖亦以传为疑也,此予所以少立褒贬。
  郭若虚所载,往往遗略,如江南之王凝花鸟,润州僧修范湖石,道士刘贞白松石梅雀,蜀之童祥、许中正人物仙佛,丘仁庆花,王廷嗣鬼神,皆名笔也,俱是熙宁以前人物。
  山水家画雪景多俗,尝见营邱所作雪图,峰峦林屋,皆以淡墨为之,而水天空处,全用粉填,亦一奇也。予每以告画人,不愕然而惊则莞尔而笑,足以见后学之凡下也。
  李营丘多才足学之士也,少有大志,屡举不第,竟无所成,故放意于画。其所作寒林多在岩穴中,裁剖俱露,以兴君子之在野也。自余窠桓尽生于平地,亦以兴小人在位,其意微矣。宇文龙图季蒙云:“宣和御府曝书,屡尝预观,李成大小山水无数轴。”今臣庶之家,各自谓其所藏山水为李成,吾不信也。
  画之六法,难以兼全,独唐吴道子、本朝李伯时,始能兼之耳。然吴笔豪放,不限长壁大轴,出奇无穷。伯时痛自裁损,只于澄心纸上运奇布巧,未见其大手笔,非不能也,盖实矫之,恐其或近众工之事。
  米元章云:“伯时病臂三年,予始画。”虽似推逊伯时,然自谓学颇高古,不使一笔入吴生,专为古忠贤像。其木强之气,亦不容立伯时下矣。
  鸟兽草木之赋状也,其在五方,各自不同,而观画者,独以其方所见,论难形似之不同,以为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丰或瘠,互相讥笑,以为口实,非善观者也。
  蜀虽僻远,而画手独多于四方,李方叔载德隅斋画而蜀笔居半。德麟贵公子也,蓄画至数十函,皆留京师,所载止襄阳随轩绝品,多已如此,蜀学其盛矣哉!
  画之逸格,至孙位极矣,后人往往益为狂肆,石恪、孙太古犹之可也,然未免乎粗鄙,至贯休、云子辈则又无所忌惮者也。意欲高而未尝不卑,实斯人之徒与!
  蜀之罗汉虽多,最称卢楞伽,其次杜措、丘文播兄弟耳。楞伽所作多定本,止坐立两样。至于侍卫、供献、花石、松竹、羽毛之属,悉皆无之,不足观。杜、丘虽各有此,而笔意不甚清高,俱愧长沙之武耳。
  旧说杨惠之与吴道子同师,道子学成,惠之耻与齐名,转而为塑,皆为天下第一,故中原多惠之塑,山人壁。郭熙见之又出新意,遂令圬者不用泥掌,止以手枪泥于壁,或凹或凸,但所不问。乾则以墨随其形迹,晕成峰峦林壑,加之楼阁人物之属,宛然天成,谓之影壁。其后作者甚盛,此宋复古张素败壁之余意也。
  大抵收藏古画,往往不对,或断缣片纸,皆可珍惜,而又高人达士耻于对者十中八九,而俗眼遂以不成器目之。夫岂知古画至今,多至五百年,少至二三百年,那得复有完物?断金碎玉,俱可宝也。
  荣辑子邕酷好图画,务广务蓄,每三伏中曝之,各以其类,循次开展,偏满其家,每一种日日更换,旬日始了好事家鲜其比也。闻之故老曰:“承平时有一不肖子质画一匣于人家,凡十余图,每图止各有其半,或横或竖,当中分翦。如维山戴犊、徐熙芙蓉桃花、崔白翎毛,无一全者。盖其家兄弟不义之甚,凡物皆如是分之,以为不如是则不平也,诚可伤叹!”
  论近
  徽宗建龙德宫成,命待诏图画宫中屏壁,皆极一时之选。上来幸,一无所称,独顾壶中殿前柱廊拱眼,斜枝月季花。问画者为谁?实少年新进,上喜赐绯,褒锡甚宠,皆莫测其故。近侍尝请于上。上曰:“月季鲜有能画者,盖四时朝暮,花蕊叶皆不同。此作春时日中者,无毫发差,故厚赏之。”
  宣和殿前植荔枝,既结实,喜动天颜。偶孔雀在其下,亟召画院众史令图之,各极其思,华彩烂然。但孔雀欲升藤墩,先举右脚。上曰:“未也。”众史愕然莫测。后数日再呼问之,不知所对。则降旨曰:“孔雀升高,必先举左。”众史骇服。
  宣和殿御x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