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悲壮有能琴。”以悲壮求琴,殊未浣筝笛耳,而以荒寒索画,不可谓非善鉴者也。
  古人绘事,如佛说法,纵口极谈,所拈往劫因果,奇诡出没,超然意表,而总不越实际理地,所以人天悚听无非议者。绘事不必求奇,不必循格,要在胸中实有吐出便是矣。
  作画如蒸云,度空触石,一任渺弥遮露晦明,不可预定,要不失天成之致,乃为合作。学书如洗石,荡尽浮沙浊土,则灵窍自呈,秀色自现。二者于当境时卓竖真宰,于择用时深加观力,方有入路耳。
  山谷题刘元辅《画马》云:“与物殊绝,笔墨易取,至于庸庸,殆难为工。”尝见写照者,遇买缬面,数笔生神,方颐圆辅,即难描意。所以千岩万壑,奋袂可成,片石疏林,入思方妙。
  昔年于京师见马麟画稿,如掌片者数十番,皆草草粗笔,略具林邱,而老韵溢出,正唐人点簇法也。魏、晋以前画家,惟贵象形,用为写图以资考核,故无取烟云变灭之妙,擅其技者,止于笔法见意。余尝得见《古明堂习礼图》、《太常彝器图》,其笔皆有捩转飘瞥之势,盖深忌状物平扁之患,而特以笔端鼓舞耳。及荆、关、董、巨,一以林麓溪濑,远近出没,出奇擅胜,于是水墨宓为工,而笔法稍置不讲矣。
  歙友程松萝y示《耕织图》,就题其后。此宋人作《耕织图》粉本也。自问卜、播种,以至刈获、扬簸;自育蚁、条桑以至络纬、V织而终之以酬愿佞佛、赛神醵饮。树石分疏,屋舍曲折与人物意态,种种俱绝,盖大人意匠经营者。或云出马和之手,验其纸紧薄无帘纹,信宋物也。且所作树枝,有既作而以粉涅之者,删改之意也。画家用粉掩迹,犹写书者以雌黄灭误耳。昔关仁熟得王摩诘粉本一卷,画遂超胜,文徵仲太史尝着论极言粉本之足贵。以其笔墨意路,皆可推寻,而初机信手挥抹,尽出天趣。笃意此道者,自当由此而进以觅古人妙处,此宋元君画史盘礴时所留也。古人不欲以未成L示人,宝秘之念一也。今绘事自元皆取韵之风流行,而唐、宋、唐、隋之法,与天地、虫鱼、人物、口鼻、手足、路迳、轮舆自然之数,悉推而纳之蓬勃溟滓之中,不可复问矣。元人气韵萧疏之品贵,而屏幛卷轴,写山貌水,与各状一物,真工实能之迹,尽充下驷,此亦千古不平之案。具大眼光、大胸腑,实容古今出没者,遇此等物,乃粪埽堆中,偶获先世所遗一颗宝珠也,安暇就浮估时贩,商米肉价于蚤晚间耶?
  东坡先生虽天才卓逸,其于书画二事,乃性所笃嗜,到处无不以笔砚自随。海南老媪见其擘里灯心纸作。……其在黄州,偶途路间,见民间有丛竹老木,即鸡栖豕牢之侧,亦必就而图之,所以逸笔草草,动有生气,彼固一时天真发溢,非有求肖之念也。
  凡状物者,得其形,不若得其势,得其势,不若得其韵,得其韵,不若得其性。形者方圆平扁之类,可以笔取者也。势者转折趋向之态,可以笔取,不可以笔尽取,参以意象,必有笔所不到者焉。韵者生动之趣,可以神游意会,陡然得之,不可以驻思而得也。性者物自然之天,技艺之熟,熟极而自呈,不容措意者也。
  绘事必须多读书,读书多,见古今事变多,不狃劣见闻,自然胸次廓彻,山川灵奇,透入性地时一洒落,何患不臻妙境?此语曩曾与沈无回言之,可相证入也。
  子瞻雄才大略,终日读书,终日谭道,论天下事。元章终日弄奇石古物。与可亦博雅嗜古,工作篆隶,非区区习绘事者。止因胸次高朗,涵浸古人道趣多,山川灵秀百物之妙,乘其傲兀恣肆时,咸来凑其丹府,有触即尔迸出,如石中爆火,岂有意取奇哉!
  
  
  赤牍论画
  明李式玉撰
  仆尝执笔学作画,苦不成家,今复阁笔十年矣,安敢妄论此中曲折哉!顾今世不乏名手,而可传者少。便面尺幅,无间疏密;寻丈绢素,实见短长。乃今之画者,观其初作数树焉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余也,复缀之以树,维作数笔焉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余也,复缀之以峰。再作亭榭桥道诸物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余也,复杂以他物。如是画安得佳,即佳又安得传乎?间有一二名手,形摹王、赵、董、倪诸家,亦时工似,然多雷同而少变化,其丘壑布置,千幅如一。此由游涉未远,足不登奇山水,临摹又少,目不见旧稿本,故如此耳。仆家藏名迹虽不广,每见前贤多不同,故以为当今实鲜佳手,纵佳亦不传,世有知者,即不以此言为画苑平章,亦不以为非丹青药石也。
  
  
  启美论画
  明文震亨撰
  山水第一,竹树兰石次之,人物鸟兽、楼殿屋木,小者次之,大者又次之。人物顾盼语言,花果迎风带露,鸟兽虫鱼精神逼真。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桥巴来。石老而润,水淡而明。山势崔嵬,泉流洒落。云烟出没,野迳纡回。松偃龙蛇,竹藏风雨。山脚入水澄清,水源来历分晓。有此数端,虽不知名,定是妙手。若人物如尸如塑,花果类粉捏雕刻,虫鱼鸟兽但取皮毛,山水林泉布置迫塞,楼阁模糊错杂,桥扒孔鞫闲危迳无夷险,路无出入止一面,树少四枝,或高大不称,或远近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