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见客。客去,颜渊曰:“客仁也?”孔子曰:“恨兮其心,颡兮其口,仁则吾不知也。”颜渊蹵然变色,曰:“变玉度尺,虽有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良珠度寸,虽有百仞之水,不能掩其莹。夫形体之包心也,闵闵乎其薄也。茍有温良在其中,则眉睫着之矣。疵瑕在其中,则眉睫亦不匿之。”《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言有诸中必形诸外也。
  
  第三十一章
  
  伪诈不可长,空虚不可守,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言有中者必能见外也。
  
  第三十二章
  
  所谓庸人者,口不能道乎善言,心不能知先王之法,动作而不知所务,止立而不知所定,日选于物而不知所贵,不知选贤人善士而托其身焉,从物而流,不知所归,五凿为政,心从而坏,遂不反。是以动而形危,静则名辱。《诗》曰:“之子无良,二三其德。”
  
  第三十三章
  
  客有见周公者,应之于门曰:“何以道旦也?”客曰:“在外即言外,在内即言内。入乎将毋?”周公曰:“请入。”客曰:“立即言义,坐即言仁。坐乎将毋?”周公曰:“请坐。”客曰:“疾言则翕翕,徐言则不闻。言乎将毋?”周公唯唯:“旦也喻。”明日与师而诛管蔡。故客为以不言之说,周公善听不言之说。若周公可谓能听微言矣。故君子之告人也微,其救人之急也婉。《诗》曰:“岂敢惮行,畏不能趋。”
  
  
  
  
  韩诗外传卷第五
  
  第一章
  
  子夏问曰:“《关雎》何以为《国风》始也?”孔子曰:“《关雎》之至矣乎!夫《关雎》之人,仰则天,俯则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纷纷沸沸,道之所行,虽神龙化,斐斐文章。大哉《关雎》之道也,万物之所系,羣生之所悬命也,河洛出《书图》,麟鳯翔乎郊。不由《关雎》之道,则《关雎》之事将奚由至矣哉?夫六经之策,皆归论汲汲,盖取之乎《关雎》。《关雎》之事大矣哉!冯冯翊翊,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子其勉强之,思服之。天地之间,生民之属,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子夏喟然叹曰:“大哉《关雎》,乃天地之基地。”《诗》曰:“钟鼓乐之。”
  
  第二章
  
  孔子抱圣人之心,彷徨乎道德之域,逍遥乎无形之乡,倚天理,观人情,明终始,知得失。故兴仁义,厌势利,以持养之。于时周室微,王道绝,诸侯力政,强劫弱,众暴寡,百姓靡安,莫之纪纲,礼仪废坏,人伦不理。于是孔子自东自西,自南自北,匍匐救之。
  
  第三章
  
  王者之政,贤能不待次而举,不肖不待须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中庸不待政而化。分未定也,则有昭穆。虽公卿大夫之子孙也,行绝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民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礼义,则归之士大夫。反侧之民,牧而试之,须而待之,安则畜,不安则弃。五疾之民,上收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材行反时者,死无赦,谓之天诛。是王者之政也。《诗》曰:“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第四章
  
  君者,民之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故有社稷者,不能爱其民,而求民亲己爱己,不可得也。民不亲不爱,而求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弗为用,弗为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兵不劲,城不固,而欲不危削灭亡,不可得也。夫危削灭亡之情,皆积于此,而求安乐是闻,不亦难乎?是枉生者也。悲夫!枉生者不须时而灭亡矣。故人主欲强固安乐,莫若反己。欲附下一民,则莫若反之政。欲修政美俗,则莫若求其人。彼其人者,联系今之世,而志乎古之道。以天下之王公莫之好也,而是子独好之。以民莫之为也,而是子独为之也。抑好之者贫,为之者穷,而是子犹为之,而无是须臾怠焉。差焉独明夫先王所以遇之者,所以失之者,知国之安危臧否,若别白黑,则是其人也。人主欲强固安乐,则莫若与其人用之,巨用之,则天下为一,诸侯为臣。小用之,则威行邻国。莫之能御。若殷之用伊尹,周之遇太公,可谓巨用之矣。齐之用管仲,楚之用孙叔敖,可为小用之矣。巨用之者如彼,小用之者如此也。故曰:驳而霸,无一而亡。《诗》曰:“四国无政,不用其良。”不用其良臣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第五章
  
  造父,天下之善御者矣,无车马则无所见其能。羿,天下之善射者矣,无弓矢则无所见其巧。彼大儒者,善调一天下者也,无百里之地,四无所见其功。夫车固马选而不能以致千里者,则非造父也。弓调矢直而不能射远中微者,则非羿也。用百里之地而不能调一天下制四夷者,则非大儒也。彼大儒者,虽隐居穷巷陋室,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矣。用百里之地,则千里之国不能与之争胜矣。棰笞暴国,一齐天下,莫之能倾,是大儒之勋也。其言有类,其行有礼,其举事无悔,其持险应变曲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