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子主仆,最忌小处烦碎。烦碎相对,面目可憎。
  懒记账籍,亦是一病。奴仆因缘为奸,子孙猜疑成隙者,繇于此。
  家庭礼数,贵简而安,不欲烦而勉。富贵一层,繁琐一层;繁琐一分,疏阔一分。
  曾祖母告诫汝祖汝父云:“人虽穷饥,切不可轻弃祖基。祖基一失,便是落叶不得归根之苦。吾宁日日减餐一顿,以守尺寸之土也。”出厨尝以手扪锅盖,不使儿女辈减灶更然。今各房基地,皆有变卖转移,独吾家无恙,岂容易得到今日?念之念之。
  汝大父赤贫,曾借朱姓者二十金,卖米以糊口。逾年朱姓者病且笃。朱为两槐公纪纲,不敢以私债使闻主人,旁人私幸以为可负也。时大父正客姑熟,偶得朱信,星夜赶归,不抵家,竟持前欠本利至朱姓处。朱已不能言,大父徐徐出所持银,告之曰:“前欠一一具奉,乞看过收明。”朱姓蹶起颂言曰:“世上有如君忠信人哉,吾口眼闭矣。愿君世世生贤子孙。”言已气绝。大父遂哭别而归。家人询知其还欠,或騃之。大父曰:“吾故騃。所以不到家者,恐为汝辈所惑也。”如此盛德,汝曹可不书绅?
  问世间何者最乐?母曰:“不放债,不欠债的人家;不大丰,不大歉的年时;不奢华,不盗贼的地方,此最难得。免饥寒的贫士,学孝弟的秀才,通文义的商贾,知稼穑的公子,旧面目的宰官,此尤难得也。”
  凡寡妇不禁子弟出入房阁,无故得谤;妇人盛饰容仪,无故得谤;妇人屡出烧香看戏,无故得谤;严刻仆隶,菲薄乡党,无故得谤。
  凡人家处前后嫡庶妻妾之间者,不论是非曲直,只有塞耳闭口为高。用气性者,自讨苦吃。
  联属下人,莫如减冗员而宽口食。
  做人家,高低有一条活路,便好。
  凡与人田产钱财交涉者,定要随时讨个决绝。拖延生事。
  妇人不諳中馈,不入厨堂,不可以治家。使妇人得以结伴联社,呈身露面,不可以齐家。
  受谤之事,有必要辩者,有必不可辩者。如系田产钱财的,迟则难解,此必要辩者也。
  如系闺阃的,静则自销,此必不可辩者也。如系口舌是非的,久当自明,此不必辩者也。
  凡人气盛时,切莫说道:“我性子定要这样的,我今日定要这样的。”蓦直做去,毕竟有搕撞。
  人当大怒大忿之后,睡了一夜,还要思量。
  ○史搢臣《愿体集》
  名典江,南扬州人。
  谨按:妇女深处闺房,不知世事艰难,习成骄悍情性,而构衅于嫡庶之间,耗财于婚嫁之事,取辱于嫌疑之际,往往不免。为士失者,明知其非,而恩常掩义,以至一传众咻,骤难见信,且有阴为所持,牢不可破者矣。愿体集所载,颇多居家涉世之事。兹录其切于近世妇女之病,如前所云者。虽其曲尽形容,不无为下等人说法之处,而知病即药,因俗立教,余有取焉。就此数者之中,男女嫌疑,尤为家门荣辱所系,勿谓无伤,其祸将长。有闲家之责者,防微杜渐,竟以此为门内之人鬼关可也。
  妇人女子,明三从四德者,十无一二。在父母膝下,性情自任,于归之后,便见贤愚。贫家妇女,纺绩炊爨,井臼农庄,事姑哺儿,勤劳终日。独是富贵女子,在室受双亲之庇,出嫁享夫家之安。高堂大厦,饮食多美味时鲜,穿插皆绫罗珠翠。儿女有乳媪抱领,针线有婢妾应承。家务从不经心,酿成骄傲之性,惟知妆饰一身,求全责备,竟不知米从稻出,丝自蚕抽。视钱财如粪土,以物命为草芥。那管夫家经商者,有操心筹算;作宦者有仕路艰难。若性质淳良者,尚听公姑之训,丈夫之言。有一等骄悍妇人,不知理法,不信果报。公姑丈夫,开口便伤,侍妾婢女,终朝打骂。及至逼出事端,为丈夫者,顾惜体面,焉肯令妻出乖露丑,到底仍是丈夫抵当,竭力弥缝过去。及至事后,见儿女满前,姻亲罗列,出遣不可,警戒不从,若以大义数责,彼反轻生恐吓,又怕多事,惟有忍耐而已。愚谓经史女箴,劝必不听。惟有令人讲解律例,并词讼招详,某官审某事、某人犯某罪,使知妇女亦有罪条,王法不尽男子。而善恶报应之事,时时陈说,庶乎稍生畏惧,或可挽于万一也。
  有夫妇而后有父子,若娶妻而即生子,且联举数子,则承祧有人,可无憾矣,至有子而仍娶妾,贤者所不免焉。为之妻者若果温惠宽和,得以相安无事。则如古所称樛木螽斯之懿范,不多让矣。若夫妇年近四十,或生女而不生男,或曾生而不育,或竟全不一生者,则急宜置妾,以为嗣续之计。为之妇者,正宜和衷宽待,以冀其早为生育,俾吾夫得免无后之叹,而己亦不失为嫡母之尊。每见贤淑之妇,年在四十左右,艰于嗣息,即欢然劝夫娶妾,和集一门。未几妾尚未生,妻忽生子者,亦有妻妾并举子者,要以和气自能致祥也。奈何有一种嫉妒性成者,明知年齿日增,生育无望,说到娶妾,即百计刁难。迄至勉强作成,势必入门见嫉。明则寻是觅非,显加辱苦;暗则私觑密察,以冀间离。幸而怀孕生子,或漠不关情,或佯为称庆,终是满腔积恨,一片杀机。有生子而强遣其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