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一处,留一半方好与他对官。将其底帐灭之。他若告我,众不可星散,坚言证之,即将他丝卖来与他,使俗云穿他衫拜他年。斗殴之讼,岂比人命重情。”众曰:“说得是。我等皆欲报忿。”戒勿漏泄。
  布谋已定。逢七乃与材在船中相欧数次,材极受亏,奔告在县。状已准矣。逢七将材丝挑去一半,藏讫,以材买丝底帐,各处税票悉皆灭矣,自己货发落在牙人张春店内。材上船,见丝搬去,乃大与逢殴,即补状复告抢丝五十担,以一船客伙稍公作证。逢七以猪血涂头,令二人抬入衙内,告急救人命事抵。
  即将银一百两投本县抽丰官客,系本县霍爷母舅。材将银一百五十两投本县进士魏贤及春元九位。逢七又将银二百两,亦投此数人。进士魏贤等,先见本县为魏,又后催书言辞支离,两下都不合矣。及审一起干证,稍公齐说相殴是实,未见搬丝。
  本县判断,担丝情捏,只以争殴致讼,俱各不合。材不甘又赴本道告,批与本府推官陈爷,审问二人,俱有分上,依县原审回招。材又奔大巡军门各司道告,及南京刑部告,然久状不离原词,皆因原断二人争讼。
  一年许,材前余丝皆已用荆材叫一亲兄来帮讼,带银五百余两,亦多用去。材又患病店中。家中叫一亲叔来看。其人乃忠厚长者,询其来历,始知侄为人亢傲,乃致此也。众客商出说,此事要作和气处息,各出银一百两,收拾官府,内抽五十两,与材作盘费之资而归。材归,自思为商之日,带出许多财物,今空手回家,不胜愤郁,且受合家讪詈,益增呕气,未几数月,发疽而死。
  噫!邦材以巨富自恃,想其待童仆与乡人也,酷虐暴戾,人皆让之,酿成桀傲之性,是亢极而不知返者也。一旦出外为商,井蛙痴子,眼孔不宏,呶呶贯钱,知有己而不知有人,口角无惩,致逢七等忿而布谋,搬丝诘讼。始自挟其财多,可投分上凌人。意谓逢七等,皆在其掌股玩弄矣。殊知县府道司刑部遍告,财本俱空,皆不能胜。斯时也,羝羊触藩,抑郁成疾,悔无及矣。非伊叔见机收拾归家,几郁死于外,作他乡之鬼矣。谦受益,满招损,自古记之。故匹夫胜予,无以国骄人,圣人之训三致意焉。即王公大人,矜骄贾灭,比比皆然,况夫么么之辈乎。即庭闱密迩,傲惰而辟,已为非宜,况处羁旅之地乎。为商者寄寡亲之境,群异乡之人,刚柔得中,止而严明,尚恐意外之变,而可以傲临人乎。故曰:“和以处众,四海之内皆兄弟;满以自骄,舟中之人皆敌国。”商者鉴此,可以自省矣。

  轿抬童生入僻路

  赵世材,建阳人也,年方垂髻,往府应茂才之选,未取而归。以行李三担,雇挑费大,乃寄船中,命仆护之,己独于陆路轿行,只一日可归。在路雇轿时,打开银包取二钱碎银与之。
  两轿夫从傍看窥,有银一大锭。不行上三十里,扛入山僻路去。
  赵生曰:“我昨从船往府,此陆路虽今日初行,但官路段是往来通途,不当在此偏僻去处。”轿夫曰:“正是此去望前,便大官道矣。”又行,更入山径。赵生心悟,即呼曰:“我知此不是大路,你们不过是要银,我身上只一锭银三两,我家富万金,止我一人,便把此三两银子,送你不妨,何必要起歹意。”
  二轿夫放下曰:“如此,便把来与我,免你一命。”赵生笑解付之,曰:“此何大事,而作此举动,好小器。可送我还大路。”二轿夫不顾,得银子径从山路奔去。
  赵生自还寻大路。行至路边店舍,问此处有某县人开店否?人指示之。即入对店主曰:“我系赵某家。因雇轿夫,被其谋去盘缠银,又不能徒步走路,汝若识我家,托代雇两轿夫送我到家,加还其工钱。”店主曰:“尊府大家,人皆闻名,我岂不知。”即奉上午饭,命两轿夫送回。归家言被谋之事,及某店送归之情,家中大喜曰:“得不遭不凶手幸矣,三两银何足惜。”因厚款二轿夫,仍专人往谢其店。
  按:赵生初未晓此路程,但见扛入山僻,即知非是大路。察两人谋害之情,便捐银与之,免遭毒手。
  不然,命且不保,安能存银。又知寻本乡店主,托雇轿送归,方保泰然无危。此其年虽幼稚,而才智过人远矣。诗曰:书显官人才,书添君子智。令赵生非读书明理,几何不蹈于陷阱。

  高抬重价反失利

  于定志,云南西河县人,为人心贪性执,冒昧于利。一日买栀子,往四川处卖,得银八十余两,复买当归、川芎,往江西樟树卖。每担止着本脚银二两六钱。到时归芎虽缺,然比前价稍落些,牙人代发当归十两一担,川芎六两一担。定志怒,责牙人曰:“前日十二两价,如何减许多?”牙人辨曰:“若到二三担,则可依前价,今到二十余担,若从前价,何以服行情。公欲重价,凭公发别店卖之,何必怒焉。”
  定志与牙角口,旁有一客伙张淳者劝曰:“公货获利三倍,当要见机。倘价若落,未免有失渡无船之悔矣。”定志坚执不听。数日后,到有当归三四担,牙人发价十两卖讫。淳又劝之曰:“此客已卖十两价耳,公何不卖也。”彼亦不听。后又二客人有十五担到,牙人发价七两,亦卖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