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者,溉我心而厌饫。”

  若药弗瞑眩(饮药而毒谓之瞑眩),厥疾弗瘳(愈也);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蔡沈曰:“弗瞑眩,喻臣之言不苦口也;弗视地,喻我之行无所见也。”

  王炎曰:“己之有失,非说之苦口不能药;己之不明,非说之开导不能行。”

  臣按:高宗爰立傅说作相,置诸其左右,未遑他事,首命之以朝夕纳诲以辅己德,可谓知所本矣。置之于左右,是欲说无处而不在也;诲之于朝夕,是欲说无时而不言也。望之切至,喻之以金之砺、川之舟楫、大旱之霖雨,以见己之必资于相臣之纳诲,其切有如此者。然犹以物为比也,至若譬之以苦口之药、跣足之行,则又以身之所病、足之所伤者为喻,其望于说者益切矣。然犹以形言也,至其所谓启心、沃心之言,是欲君臣之间心心相契,有如土壤之焦而受江河之润,其渐涵浸渍而入,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高宗求诲于相臣其切如此,此其所以嘉靖殷邦而为三代之令王也欤。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谁也)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蔡沈曰:“木从绳喻后从谏,明谏之决不可不受也。然高宗当求受言于己,不必责进言于臣。君果从谏,臣虽不命犹且承之,况命之如此,谁敢不敬顺其美命乎?”

  臣按:此乃傅说答高宗纳诲之命言之也。先儒有言,从谏者人君作圣之功、人臣进言之机也。高宗欲资之于人,故以纳诲责其臣;傅说使反求诸己,故以从谏之道望其君。纳诲者相臣之职,从谏者人君之道也。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行也),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

  蔡沈曰:“古人于饮食之美者必以旨言之,盖有味其言也。高宗赞美说之所言,谓可服行,使汝不善于言则我无所闻而行之也。”

  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德,惟说不言有厥咎(罪也)。”

  蔡沈曰:“高宗方味说之所言,而说以为得于耳者非难,行于身者为难。王忱信之亦不为难,信可合成汤之成德。说于是而犹有所不言,则有其罪矣。”

  臣按:高宗望傅说以有言,而说劝高宗以力行。说之意以为,王能行而说不言则咎在说,说能言而王不行则咎在王不在说也。呜呼,若高宗者可谓切于求谏,而傅说者可谓忠于事君者矣。故备载其君臣相与之辞以示万世之法。

  《诗小雅雨无正》其第三章曰:如何昊天(呼天而诉之也),辟言(法言也)不信。如彼行迈(往也),则靡所臻。

  苏轼曰:“君子呼天而告之曰:奈何哉,法度之言,王终莫肯信者,如人恣行而忘反,我不知其所至矣。”

  辅广曰:“法度之言听而行之,则绩效随见,有所底止。今既不听法度之言,则如猖狂妄行者亦将何所底止哉?”

  其四章曰:戎(兵也)成不退,饥成不遂(进也)。曾我甗御(近侍也),憯憯(忧貌)日瘁(病也)。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告也)。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朱熹曰:“言兵寇已成而王之为恶不退,饥馑已成而王之迁善不遂,使我甗御之臣忧之而惨惨日瘁也。凡百君子莫肯以是告王者,虽王有问而欲听其言则亦答之而已,不敢尽言也。一有谮言及己则皆退而离居,莫肯夙夜朝夕于王矣。其意若曰,王虽不善,而君臣之义岂可若是恝(无忧貌)乎?”

  朱善曰:“听言则答谓告君不尽其诚也,谮言则退谓隐身远避其祸也。斯人也,爱君不如爱身之厚,忧国不如忧家之深,其自为计则得矣,而以君臣之大义责之能无愧乎?”

  其五章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病也)。哿(可也)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朱熹曰:“言之忠者,当世之所谓不能言者也,故非但出诸口而适以瘁其躬。佞人之言,当世所谓能言者也,故巧好其言如水之流,无所凝滞而使其身处于安乐之地。盖乱世昏主,恶忠言而好谀佞类如此。”

  臣按:此诗,先儒谓正大夫离居之后,抃御之臣(若今之近侍)在君左右而不得尽言亲见,当时之为公、卿、大夫者可以言而不肯言,而为之君者非徒不责其言,有所言者反以之为病,言才出诸口,罪已加其身。彼夫缄默以保禄位者,当言者不能直言,不当言者乃巧为之辞说,以取容自处其身于安佚之地,其自为计则得矣,如吾君何?此诗所以作也。人君居清燕之时,试因诗言以察时事,反而求诸朝廷之间、臣僚之内,其肯尽言为国者谁欤?诗所谓“听言则答,谮言则退”,无乃今日臣僚中亦有类此者欤?所谓“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在吾今日亦有此等情态否欤?吾之臣子无乃亦有出言以为病而受祸患者欤?其间亦或有不肯出言而自处其身于休逸之地者欤?凡其终日剟剟于吾殿陛之前得于闻听者,安知其所以应对承顺者,非诗人所谓巧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