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其欲则举天下皆贵而后可,惟其不可从也,是故仕不可以轻得而贵不可以易致。此非有所吝也,爵禄出乎我者也,我以为可予而予之,我以为可夺而夺之。彼虽有言者不足畏也,天下可畏者赋敛不可以不均、刑罚不可以不平、守令不可以不择,此诚足以致天下之安危而可畏者也,我欲慎爵赏、爱名器而嚣嚣者以为不可,是乌足恤哉?近岁以来,吏多而阙少,率一官而二人共之,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是一官而有二人者,无事而食也。且其莅官之日浅而闲居之日长,以其莅官之所得而为闲居仰给之资,是以贪吏常多而不可禁,此用人之大弊也。”

  臣按:吏多而阙少,在宋时犹一官而三人共之,今待一官之阙不止三人也,将因其故而不问欤,则人才日积愈多,及其资次而用之已衰老矣,衰老之人志气消沮、筋力不逮,用如是之人以理务治民,而欲事妥民安,难矣。如一切汰而择之,则彼奔走仕途多历年岁,归无生计以度余生,往往至于颠连失所,况彼之所以衰老皆限于吾之资级使然,仁人君子固有所不忍也。苏轼所谓“彼虽有言亦不足畏”,呜呼,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无告,伊尹一夫不获以为己辜,况士乃天民之秀者,吾之立法不善,使之至于衰老而又弃之,是岂盛世之事乎?为今之计,必须调停之而使其入仕者有效用之实,汰退者无失所之叹,斯善矣。本朝入仕之途其大者有二,曰岁贡、曰科举,岁贡之法,每岁学校贡生员赴礼部,试中补国子监生,府学岁贡一人、州学三年二人、县学二年一人,以食廪先后为次,则在学校者已有资格也;科举则每三年一开科,中乡试者赴礼部,中试则授以官,不中者送监肄业以俟下举,屡不第者亦以监生资次入仕。科举有定额,岁贡有常数,学校贡举与吏部选调,其人才适足以相当而无甚有余不足之数。洪武、永乐以来,选用者未闻乏人,而需选者未闻淹滞,盖以祖宗法制一定而有司奉行,不敢有所更革也。近世言者悯士子之在学校者多衰老,乃开四十五岁入监之例,其后又因国计不足,立纳粟、上马、入监等名目,是于科、贡之外别开岐径,选用之调止于此数,而入仕之路比旧加多,其人才日积月累,遂致数倍于前。旧制,各司历事监生三阅月考过勤谨,附名选簿,仍留所司办事,临选方行取用,其实历日期有多至二三年者,后以坐监者数多,减历半年或一年即送吏部附选,给假家居,今有需次十年不得选者,积累既久,员数愈多,迨将及万,是以一时人才在监肄业之数少,在部听选之日多,臣恐积愈久而愈多,不止此数也。国家养才而不得用,及其用之皆衰老昏毛不能事事之人,此非独人才之病,其为国家之累也大矣。嗟夫,訚訚啾啾,黉舍至不能容,是乃国家人才之盛,若夫充积于选调,老死而不得一官,夫岂盛时所宜有哉?此非但士子之不幸也,夫国家之于人才,亦犹人家之于子弟,子弟白首而无室家,为父兄者则必为之忧虑,国家储养人才,白首乃不得沾一命为君相者,宁能不为之忧虑乎?所以忧而虑之者,非豫有以消息调停之不可也。消息调停,必使入仕者有及时效用之实,汰退者无后时失所之叹,斯可矣。然非在上者权其轻重、知其缓急,决然以必行而不以人怨为解,则虽有可以消息调停之策,亦不可行矣。古人有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而臣亦云一人怨何如千万人怨,怨之于一时者比之怨之无穷已者,孰为多乎?盍思曰我国家所恃以为治者,人才也,今日用人必循资格,而人才需选者往往老于选调而不得及时以进用,及用之太半衰老矣,衰老之人志气消沮、筋力废弛,其不为身家、子孙计者无几,失今不为之所,犹七年之病而不求三年之艾也,则夫异日所用者皆衰老之人,衰老之人布满天下,而欲事理、民安,难矣。事不理、民不安,乱亡之兆也。且国家养士,将何为乎?为乎民而已。天下之民多乎?士多乎?说者乃独畏士之怨而不恤民之怨何哉?然则为今之计奈何?请敕吏部通算本部需选监生,自某年起至某年止总数若干人,见到部者若干,给假者若干,本部以一年为率,大约计用监生若干,通计其数至某年方才尽绝,而又通行天下布政司、府、州、县,查算听选家居监生若干,备细开具年甲、日期,造册申部。然后请旨选差卿佐有文学风力者赍敕诣各布政司,会同巡、按二司聚集听选监生于总会处,开场考试略如科试,初日于经书中出论一道试之,次日试时务策及行移各一道,三题全通者为上,通二者为中,通一者为下,全不通者为不中。其中者造册送部,依次选用,不中者为民。中者之中有不愿仕者,上等者遥授以京秩致仕,有文学者授以助教、学录之类,有政事者授以监事、序班之类,免其户丁三名差役;中等者授以在外八品职名,优免二丁;下等者赐以冠带,免其一丁,无丁者以本里内闲丁给之。其有未试之前告愿免试者,如下等之例。如此,则仕者得以效用而不仕者不致失所矣。虽然,此特一时不得已权宜救弊之策耳,是岂祖宗所以教养人才之初意哉?夫圣朝设立学校,选择师儒以教生徒,优以廪饩,免其差役,优游之以岁月,欲其成才以为国家之用,士子立志务学,底于成立,以图补报,是为不负作养之恩,顾乃苟延岁月,虚废廪给,至于衰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