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处其所不欲,而又类其部伍,安其室家,然后使之乐其居、定其志,奋其气势、结其恩情,抚之以惠则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靡督课而人自为用,弛禁防而众自不携,故出则足兵,居则足食,守则固,战则强,其术无他,便于人情而已矣。今则散征士卒,分戍边陲,更代往来以为守备,是则不量性习,不辨土宜,邀其所不能,强其所不欲,求广其数而不考其用,将致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为羽卫之仪而无益备御之实也,何者?穷边之地,千里萧条,寒风裂肤,惊沙惨目,与豺狼为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害之虑,永无休暇之娱,地恶人勤,于斯为甚,自非生于其域、习于其风,幼而睹焉、长而安焉,不见乐土而不迁焉,则罕能宁其居而狎其敌也。”

  又曰:“今者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余,终年勤苦之剧,角其所能则练习,度其所处则孤危,考其服役则劳,察其临敌则勇,然衣粮所给,惟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而关东戍卒岁月践更,不安危城,不习戎备,怯于应敌,懈于服劳,然衣粮所颁,厚逾数等,丰约相形,隔绝斯甚。”

  臣按:陆贽之言灼见人情事弊,而于征行之劳扰、边塞之苦楚、人情之哀怨、军伍之事宜,忽忽如昨日事,如身亲履其地而目亲见其人辛苦劳顿、悲啼怨恨,阽于死亡,欲求须臾之生而不可得也,其所以为之处置者,则又如亲见其人、亲理其事,必如此而后可,不如此则决然有不可者,非泛泛然而虚为之言也。后世圣君贤辅,凡贽所言,皆当恒写一通置之座隅,使边塞寒苦之状、士卒哀怨之情恒接乎目,每动于心。

  宋太祖建隆元年,给攻城役夫死者人绢三匹,复三年。三年,又诏瘗征蜀战死士卒,被伤者给缯帛。

  臣按:创业之君一戎衣而有天下,虽曰天命,然非人力亦不能以成也,同时将士与我百战以争天下,致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大,而又传于子孙,世世享其富贵而无穷,其一时攀鳞附翼之人,幸而生者固与我共享之矣,而其子孙亦与有焉,若夫不幸而死者,则是徒以一命而膏草野,何为也哉?此古之帝王所以既用人之力,必恤人之身,非徒恤其生而必恤其死也。继世之君坐享富贵者,尚体祖考之心,而毋忘其富贵之所自哉。

  张方平言于仁宗曰:“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薰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梃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

  臣按:此苏轼代方平所草之奏也,人君有欲用兵以广地而雪愤者,观此亦可以惕然于心矣。

  或言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而孙吴之徒必曰与士卒同甘苦而后可,是子弟必待父兄施恩而后报也,朱熹曰:“巡三军拊(抚也)而勉(慰也)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纩,绵也。言悦以忘寒,此语出《左传》),此意也少不得。”

  臣按:孔子曰“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解者曰体者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此言最善,形容夫人君之于士卒,虽曰势分悬绝,然其好恶则初无以异,人君诚能设以其九重之身而处夫四塞之地,而察其好恶之情,切切然形之于言,孜孜然念之于心,恒使万里之外如在咫尺之间,边塞之境恒在殿陛之下,有情而无不达,有功而无不知,有屈而无不伸,则凡为吾御边而敌忾者,岂有不尽其心也哉?或者之言,所谓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此就下人而言,大义固当如是也,若夫居人上者不能体情以尽下,而惟责下之尽义,非所谓以人望人也。朱子所谓“巡而拊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此意也少不得”,非但为将者少不得也,而为君者亦岂可少哉?

  以上论察军之情
 

卷一三六

  ▲遏盗之机(上)

  《周礼》:士师之职,掌乡合州党族闾比之联,与其民人之什伍,使之相安相受,以比追(追寇)胥(搏盗贼)之事,以施刑罚庆赏。郑玄曰:“乡合者,乡所合也。”

  贾公彦曰:“合其人民之什伍者,此即因内政寄军令之类。五家为比,比即一伍也,二伍为什,以此什伍比追胥焉。”

  臣按:先儒谓联比其居,什伍其人,乡官之事也,而士师掌之,比追逐偦,伺盗贼之事。可见成周盛时,虽称极治而圣人为民防患之心无所不及,故乡各有所司,而士师又合而治之,以比合比、以闾合闾以联其居,以伍合伍、以什合什以联其人。所以然者,使之相安,有不安者必其人非联比闾者矣;使其相受,有不受者必其人非比什伍者矣。于是即其相安相受之同什伍者,比而合之,以搏盗贼,昼则追逐之,夜则偦伺之,废事者则士师施之以刑罚,有功者则士师施之以庆赏,后世于里巷设为火铺、更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