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越国而虏之不足以偿所亡。今以兵入其地,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背而去之则复相群聚,留而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兵粮乏绝,民苦兵事,盗贼必起。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耸,臣恐变故之生、奸邪之作,由此始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徼幸以逆执事之颜行(犹言雁行,谓在前),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

  臣按:闽越今福建地,其入职方已久,非复汉时旧矣,然刘安所言南方湿毒,兵入其地,不待兵刃先自病死,与夫兵至则潜藏,兵退则复聚,持久则士卒疲倦,民苦兵事。今日湖南、广右、云贵,其山箐之瘴疠,猫獠之情状,省民之受害,实与汉时无异也。明主在上,以天地为量,以宇宙为境,遇有远夷梗化,则如安言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组镇抚方外,不劳一卒、不顿一戟而威德并行,以一使之任代十万之师,毋使中国之民罹蝮蛇猛兽之毒,染呕泄霍乱之病,亲老涕泣,孤子啼号,迎尸千里之外,弃骨无人之境,如安所虑者,非独远夷之幸,实中国之幸也。

  元帝初元三年,珠厓、儋耳郡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至是诸县叛,连年不定,上谋于群臣,欲大发军,待诏贾捐之曰:“臣闻尧舜圣之盛,禹入圣域而不优,以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言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殷周之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人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也。至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溃畔;孝武皇帝厉兵马以攘四夷,赋役烦重,寇贼并起,是皆廓地太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关东民困,流离道路,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正,此社稷之忧也。骆越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饥馑、保元元也。且以往者羌事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无功乎?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厓,专用恤关东为忧。”上以问大臣,丞相于定国以为:“前击珠厓兴兵连年,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诏珠厓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

  苏轼曰:“扬雄有言,珠厓之弃,捐之力也,否则鳞介易我冠裳,此言施于当时可也,自汉末至五代,中国避乱之人多家于此,今衣冠礼乐盖班班矣,其可复言弃乎?”

  臣按:捐之谓非冠裳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勿以为。臣窃以为,凡今日境土非祖宗所有者,则可用捐之之策,若夫祖宗初得天下即入版图者,其可以与人乎?况本中国膏腴之地、要害之塞,昔人所谓一寸山河一寸金者哉,非至于甚不得已而存亡安危之决在此,不可轻言弃也。

  顺帝永和初,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尚书令虞诩独奏曰:“自古圣王不臣异服,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其兽心贪婪,难率以礼,是故羁縻而绥抚之,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其费。”

  臣按:帝王之驭外蕃,一惟以义胜之而不校其利,旧有者不取,则彼敢于恣肆;旧无者取之,则彼必至于怨望。吾惟循其旧而已,旧例之外毫末不加焉,然又必因其灾患匮乏而又时有所纵舍焉,不责其备,不逆其诈。

  永和中,侍御史贾昌与州郡讨区怜等,岁余不克,帝召百官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之,李固驳曰:“荆扬盗贼盘结不散,长沙、桂阳数被征发,如复扰动,必更生患,兖、豫之人远赴万里,诏书迫促,必致叛亡,南州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有四五,远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斗,军行日三十里,而兖豫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人廪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设军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补四支。九真、日南相去千里,发其吏兵犹尚不堪,况乃苦四州之卒以赴万里之艰哉?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就征还,以兵付刺史张乔,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殄寇虏,此发将无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验也。宜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徙日南吏民北依交阯,还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列土之赏,故并州刺史祝良性多勇决,张乔前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四府悉从固议,即拜良为九真太守、乔为交刺史,乔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良到九真,自行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皆为良筑起府寺,岭外复平。

  臣按:李固此议言南方用兵之病弊,切中事情,使后世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