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唐柳宗元有言,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然则天子之与里胥,其贵贱虽悬绝而其任长人之责则一也。夫人生不能无欲,有欲不能无争,其争也未尝不起于细微,于其萌芽而遏绝之、于其旁近而禁止之则易为力而不至于损伤,且耳闻不若目见之真,意度不若心孚之切,文移不若口谕之易,此古人识治体者所以必重亲民之任,而与民最亲者里胥也。汉人于乡亭之任、三老之设,俾其劝导乡里、助成风俗,得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尝以岁十月赐以酒肉或赐爵级及帛,任之既专,优之又厚,是以当世之士夫皆乐为之,如张敞、朱博、鲍宣、仇香之徒,方其微时亦尝为其乡之亭长、啬夫不以为浼也。臣愿明敕有司,慎重其选,申明祖宗榜示之意,必欲一一见之施行,属民而读法必其如周之族师,索鬼而祭祀必其如周之党正,如闾胥之辨其施舍,如里宰之行其秩叙,如酂长之趋其耕耨、稽其女工,如闾师之任农耕事、任圃树事,又如邻长之相纠相受,相纠使之有所警而不为恶,相受使之有所劝而必为善。夫如是,将见礼教兴行,恩泽下究,田里无愁叹之声,风移俗易,比屋可封矣,则虽四方嘉靖之休、万国咸宁之化,其基本端在于此也,伏惟圣明加之意焉。(以上里胥)

  秦灭诸侯,以其地为郡,置守、丞、尉各一人。

  臣按:此郡置守之始。古者土分为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天子之邦国都鄙有六乡、六遂,诸侯之国,大国三乡三遂、次国二乡二遂、小国一乡一遂。所谓乡遂视后世之州郡,所谓乡遂大夫视后世之牧守也。

  汉武帝时,董仲舒曰:“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也。”

  臣按:仲舒谓“郡守、县令,民之师帅”,谓之师所以教民也,谓之帅所以率民也,教民使之知礼义,率民使之趋事功,是则守令兼治教之责,非但使之治簿书、督财赋、理词讼而已也。后世人主专责守令以吏治,而于教化之事略不计焉,失古人命官之意矣。汉世去古未远,儒者论治犹有所本,后世则视教化为虚文矣。

  宣帝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尝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以为太守,吏民之本也,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厉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阙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

  臣按:史称宣帝厉精为治,综核名实,信赏必罚,此其厉精之实也。夫上有责实之政则下有实用之效,观宣帝每拜守相必亲见问,及其退也又加考察焉,考察既得其实而后用之,其用也又能久于其任,使吏得以究其所施,民得以安其所教,贤者得以成其功,不肖者难以匿其罪。及其治效既著,或勉以玺书,或增其爵秩,选其所表者以次入为公卿。上之责实如此,则为守令者安敢不以实应之哉?后世人主选任守令一切付之铨曹,铨曹一切付之资格,上之人略不有所甄别,及其黜陟之际,惟徇虚名,不责实效,往往贤否混淆、真赝相半,非无赏罚之典而不足以示劝惩,此郡邑所以少循良之政而闾里所以多愁叹之声也欤。

  宣帝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劳来不倦,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

  臣按:此诏可见宣帝信赏必罚之政,然史又谓或对帝言“成伪增户口以蒙显赏”,是后吏多为虚名。由是观之,则帝之所以综核名实者未必皆实也,则凡其所谓亲问考察、名实不相应而知其所以然者,岂尽然哉?是故人君为治惟诚之为贵,不察察以求立名,不以求快意,则不为小人所窥伺而堕其术中矣。

  又诏曰:“颍川太守霸(黄霸),宣布诏令,百姓乡(向同)化,孝子、弟弟、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养视鳏寡,赡助贫穷,狱或八年无重罪囚,吏民乡于教化、兴于行谊,可谓贤人君子矣。其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后征为太子太傅,迁御史大夫。

  又诏曰:“大司农邑(朱邑),廉洁守节,退食自公,亡(无同)疆外之交,束之馈,可谓淑人君子。遭离凶灾,朕甚闵之,其赐邑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臣按:宣帝之于良吏不独生而褒升之,及其没也犹赐金以奉其祭祀焉,则夫当世之为守宰者安得不思所以感发而思奋哉?夫人臣之为善,恒苦于上下之隔绝而无由以上闻也,上之人既闻之,播于诏书致其褒嘉,一则曰贤人君子,一则曰淑人君子,为人臣而得于上之称赞如此,生有余荣,死为不朽,自非下愚不移者孰肯甘小人之归哉?

  先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