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魚,宴然岡覺之物也,孚信能感於魚,則何事不可濟,何物不可化哉。雖以蹈水火可也,雖以臨不測亦可也。故曰:利涉大川也。當是時,廷奏雖矯悍不道,不過亦若人爾,以愈之忠信,能服其心,故罐然聽命,非有他道。故又曰:乃化邦也。人可不自勉乎。抑蘇子有言: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驯鱷魚之暴,而不能彌皇甫轉、李逢吉之謗;能一信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一日安於朝廷之上。蓋公之可能者,天也,其不可能者,人也。其言益備,故併錄之。
  《宋史》:太祖謂趙普曰:天下自五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八姓十二君,僭竊相踵,鬥戰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建國家長久之計,其道何如。對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無他,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時石守信、王審琦等,皆上故人,有功,典禁衛兵,一日晚朝畢,因與飲酒,酣,太祖屏左右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節度使之樂,朕終夕未嘗安枕。居此位者,誰不欲之。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誰敢有異心。祖曰: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貴何。守信等泣曰:臣等愚,不及陛下,一反矜指示可生之途。祖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以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遠不可動之業,多買歌儿舞女,日夕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朕與卿等約為婚姻,君臣之問,兩無猜疑,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謝曰:陛下念臣至此,所謂生死而骨肉也。明日皆稱疾,乞罷典兵。
  錄曰:陳橋之事變,起於倉卒,五代相襲之舊也。兵權之釋,息銷於未然,大宋不拔之基也。《易》曰:央,揚於王庭,孚號有厲。象曰:揚於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夫小人之亂極矣,循環損益,天故篤生大有作為之君,又得出乎其頫之臣,剛明果決,乾道盛備,陰柔消滅。故能顯行於朝廷,使人明知去就之義,進退之幾。其至誠孚信,既非挾詐任衛,而泱汗大號,亦非陰謀譎計。此所以異於躡足扮耳,誅釀夷滅。而宋之家法,光於漢唐,非此之謂乎。
  趙普為相,以天下為己任。太祖倚任之事,無大小,悉咨決焉。嘗薦人為官,不許,明日復奏,亦不許。又以其人奏,太祖怒,裂碎奏牘擲地,普顏色不變,跪而拾之。他日補綴舊牘,復奏如初,上乃悟,卒用其人。又有小臣當遷官,以素惡其人,不與晉,堅以為請,上怒曰:朕固為不遷,卿若之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古今通道也。且刑賞,天下之刑賞,陛下豈得以喜怒專之。由是怒甚,起入宮,亦復隨之,久之不去,竟得俞允。其剛毅篤信,類如此。
  錄曰:補綴舊牘,盛時之事也。普可謂無負於薦賢矣。何獨於榻前之署,而忍裂斷之乎。是時藝祖當乾,普方以社稷自任,其私心未動,利害未萌,故能盡忠所事。及再相之後,私心已動,利害已萌,由是不能不以得喪為愛惡也。雖然,若以他人觀之,惟脊好惡,罔敢異同,豈有再三之瀆,補綴之章乎。若普者善,非能悟帝,迺帝能悟普也。
  吳越王淑聞唐亡而懼,乃與妻孫氏,子惟濬,孫承祐來朝,太祖賜禮賢宅以居,親幸宴之,信任不疑。留兩月遣還,賜以黃袱,封識甚固。戒曰:途中宜密觀。及啟之,則皆群臣乞留淑章疏也。椒益感懼。既歸視事,命徒坐於東偏,曰:西北者,神京在焉。主上信我,而我敢不敬乎。每脩貢,必列於庭焚香,而後遣之。
  錄曰:帝之歸恢,其懲于鉉之論煜歟。他人之鼾睡,既不能容,在己之獨覺,又不可信,徒狗君臣之情惑,而無明炳之遠圖,一旦如有鉉者,則帝之辭屈矣。以此示信。至於異日,尚留而弗遣,則二帝量之淺深,德之厚薄,又可見矣。
  王文正公為相,上益親信,言無不從,几大臣奏請,必問王日一以為何如,然後施行。日一慎守祖宗法度,無所變更。每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獻之。觀才所長,密籍其名,不復與見。遇有差除,必先疏三人姓名,以請所用者,帝以筆點之,同列不知,故惟旦奏,無不俞允焉。
  錄曰:真宗之信王旦,豈誠心與直道歟。始也媚之,以固結其心;終也信之,以成就其志。向使旦不能任帝之詐,帝亦豈能信旦之言乎。以為近密則可,隊為慎守則未也。蓋慎者,當官之義,自始至終,不容一毫苟且,而可貽臨投之悔耶。觀者當默識之。
  《名臣錄》:張忠定公前後治蜀,皆以恩信,民鼓舞相慶,如赤子久失父母而復來也。既至,易嚴以寬,凡令下,人情慰愜,蜀郡大治。上曰:得詠在蜀,朕不復有西顧之憂。其見信任如此。嘗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安得不信。公曰:前一任,則未也。此一任,應稍稍耳。只此一箇信字,五年方得成。又曰:子異日為政,信及於民,然後教之。言及於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靜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仃斯四者在,先率其身。王沂公嘗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夷險可以一致。其再蒞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