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樂得之;同于德者,德亦樂得之;同于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有不信。
  飄風,疾風也。驟雨,暴雨也。自旦及哺為終朝,自早及莫為終日。風雨震蕩飄忽,必不能久,岐伯所謂亢則害承乃制也。樂入聲。
  蘇註:言出于自然,則簡而中,非其自然而強言之,則煩而難信矣。故曰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此所謂希言矣。陰陽不争,風雨時至,不疾不徐,盡其勢之所至而後止。若夫陽亢于上,陰伏於下,否而不得洩,于是為飄風暴雨,若將不勝,然其勢不能以終日。古之聖人言出于希,行出于夷,皆因其自然,故久而不窮。世或厭之,以為不若詭辯之悅耳,怪行之驚世,不知其不能久也。孔子曰:苟志于仁也,無惡也。故曰仁者之過易辭。志于仁猶若此,而况志于道者乎?夫苟從事于道矣,則其所為合于道者得道,合于德者得德,不幸而失,雖失于所為,然必有得於道德矣。不知道者,信道不篤,因其失而疑之,于是益以不信。夫唯知道,然後不以得失疑道也。
  筆乘:道以自然為至,而世希言之者,喜于作也。有作必有輟,惡能久乎?即飄風驟雨之不能久焉,亦可見也。從事于道者不然,從事于道則自然矣,自然則本無所得,亦復何失?無得無失,而隨世之得失,故為德為失,皆信其所至而無容心焉,無不同矣。無不同亦無不樂,乃其理也。夫無不同,則求其信且不可得,況不信乎?苟離道而為德,不能同于失矣。離德而為失,不能同于德矣。不能同于德、同于失而欲其同于道者,未之有也。所謂信不足焉,有不信也,皆飄風驟雨之類也。或曰《首楞嚴》言非因緣非自然,而老氏以自然為宗,有以異乎?余曰:無以異也。夫所惡夫自然者,有所自而自,有所然而然也。有所自而自,有所然而然,則是自然也。在有物之上,出非物之下,是釋氏之所訶也。老聃明自然矣,獨不曰無名天地之始乎?知無名則其自也無自。其自也無自,則其然也無然。其自無自,其然無然,而因若緣曷能囿之?故曰精覺妙明,非因非緣,非自然非不自然,離一切相,即一切法,蓋所謂不可道之常道如此。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跂與企同,薛云:舉踵曰跂,張足曰跨。立欲增高,則反害其立。行欲增闊,則反害其行。贅,疣贅也。行當作形,古字通也。食餘,人必惡之。形贅,人必醜之。左氏人將不食吾餘,莊子附疣縣贅出乎形而侈乎性是也。惡,去聲。處,上聲。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混渾通。先,悉薦反。強,上聲。介甫云:寂,止也。寥,遠也。羅什曰:妙理常存,故曰有物。萬道不能分,故曰混成。鍾會曰:廓然無偶曰獨立,古今常一曰不改,無所不在曰周行,所在皆通曰不殆。
  蘇註:夫道非清非濁,非高非下,非去非來,非善非惡,混然而成體,其于人為性,故曰有物混成。此未有知其生者,蓋湛然常存,而天地生于其中耳。寂兮無聲,寥兮無形,獨立無匹而未常變,行于群有而未嘗殆,俯以化育萬物,則皆其母矣。道本無名,聖人見萬物之無不由也,故字之曰道。見萬物之莫能加也,故強為之名曰大。然其實則無得而稱之也。自大而求之則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則遠不及矣,雖逝雖遠,然反而求之,一心足矣。由道言之,則雖天地與王皆未足大也。然世之人習知三者之大,而不信道之大也。故以實告之,人不若地,地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若自然。然使人一日復性,則此三者人皆足以盡之矣。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根,本也。躁者,動之甚而煩擾也。君,主也。韓非云:制在己曰重,不離位曰靜。重則能使輕,靜則能使躁,故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管子曰:動則失位,靜則自得。離,去聲。輜,莊持反。古者凡吉行乘乘車,師行乘兵車,皆有輜車在後。輜車,衣車,前後有蔽,所以載行者之衣食器械,以其累重,故稱輜重。榮觀,紛華之觀也。《公羊傳》曰:常事曰視,非常曰觀。處,上聲。燕處猶燕居。超然,高出而無繫著也。奈,如也。乘,去聲。失根,一作失本,一作失臣,非。今從王輔嗣本。
  蘇註:凡物輕不能載重,小不能鎮大,不行者使行,不動者制動,故輕以重為根,躁以靜為君。行欲輕而不離輜重,榮觀雖樂而必有燕處,重靜之不可失如此。人主以身任天下而輕其身,則不足以任天下矣。輕與躁無施而可,然君輕則臣知其不足賴,臣躁則君知其志于利,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善行無轍迹,善言無瑕謫,善計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