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精是道,则何必不说炼肾,而说筑基乎?炼己也,筑基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若是先天讲去,只是一个心息相依就完了。
  难即难在炼己一步,以下工夫都容易,只有起首难也。言时甚恳切,若要使我等急力上进。
  然我遇吴师在洋船上,当时吴师神采奕奕,固与常人不同,而且穿了紫花泥布袜子,青布大袍,外面加上一件天青缎子马褂,我看得真古董。以后他叫我与柯怀经各出五百元赈饥。我说:吴老师,你以前曾说一个钱不要你们的,如今为何又叫我们各出五百元。吴师曰:我是以此赈饥的,我自己又不要用你一钱。我家里有钱铺、当店、田地、房屋,是有几十万家当,要比你们富几倍,我还要你们的钱做甚么事。你不信我这里一付马褂就送了你。师谈至此,不觉大笑。我说:吴老师:我出五百元赈饥,你送我这件大马褂,又做甚么事。我信你的言语就是了。吴老师说:这不是假话。我真欲送你。我穿了紫花布袜子青布大袍,这件马褂配不上去,穿了弄得人笑,所以我不要了,送与你留个纪念。我说:我自家也有,我还要老师的做甚么,还请老师穿了去。吴老师心中洒脱,襟怀磊落,平日严正,有时同你讲讲笑笑。为了五百元赈饥的事,反得了一件天青马褂,这是师弟间的趣事了。
  讲新民亲民。师曰:新民是性功,亲民是命功,此祖述《易经》“云从龙,风从虎”,“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朱子不知,改作新民。新民未始不通,特朱子不知亲为何者,擅自改窜,所以有罪也。岂知无上面之亲民,则下属之新民无所依据。又曰:新民即是《参同契》所谓“耘锄宿污秽,细微得条畅”等语,是即革故鼎新,乃是性功。若亲民则是外面心息相依,神气和合也。总之是一个同类相亲。《参同》、《悟真》,皆是祖述《易经》。
  学道不过到无知无识地步。余目下做功时,能糊糊涂涂,不知不识。不做功时,即不能如此。要不做工时能糊糊涂涂,不知不识,就返成童体了。然则余之地步,亦甚不容易,我是下过苦功来的。
  朱元育《参同契阐幽》,那是到了极顶了,可以看得。再《方壶外史·百字碑注》极好。《阴符经注》亦好,皆可以看得。你辨别先后天,则《心印经测疏》极好,务要熟读。再看《玄要》,即大悟而有得矣。又曰:总要把先后天界限研究明白,胸中了无疑碍,则做功时无论如何不至着相也。又曰:你读书总要到身外虚空中去寻消息,不要在后天色身上强猜瞎摸,则省矣。虚空中消息,愈研究愈深奥愈有味。又曰:天天读无象之书,一遍一遍,积而久之,总要把心弄空,胸中洒洒,一丝不挂,万虑皆空,一尘不染,终日洞虚,一念不起,则庶几矣。然后到我这里同你谈深奥言语,你自然能悟。古之所谓言下彻悟者,积之久,一旦蒙师点睛,则豁然矣。此之谓一面做一面悟,进步极速也。
  目下无事时,余只有看《易经》。看了一遍,得了些可以驳朱子的印证。又看一遍,又多得些,故至今未刻之《金丹玄要》,较已刻的已多了两千余字,至将来总须刻一木板。又曰:你要驳朱子是外道,总须引出《易经》来作证据。《易经》是四圣共作之书,把此一证,方能压倒朱子的心,否则也仍是不中肯綮。我所以天天研究《易经》。
  不下死工夫,终不能到家。虽说成道不易,然总是人做到的。老子曰:“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是也。
  学道即是一化字。
  好丹书不用多言。你观《入药镜》,寥寥数百字,已将道之全始全终包括无遗。开始四句,最为简捷,已被他说尽了。
  余问仙在何处。师曰:即一点灵炁在虚空中,静则灵彻无方,动则神通无极。余问,地球坏时,仙家修成之法身,亦要坏否?师曰:此须讲你的工夫,能至还虚极处,与道合真,则超出天地陶冶之外,不受变灭,超然而独存者矣,何坏之有?你只做静功,又落顽空。故欲寸衷即空,即须在外相依。师又曰:毕竟性功不值值钱。
  佛家有几句言语说得真好,如“真空不碍妙有,妙有不碍真空”等等是也。
  朱子在前清时,不能说他一句不好,你说了,人家就加你的罪。你看陈上阳注《参同契》,面子上亦不敢说他不好,要敷衍他几句。可知宋元明清,历代皆是如此。不过到了民国,言论自由,只要透理,随你说什么话。所以我把朱子的外道表明一下,免得遗害无极。又曰:凡是得道的,都要驳朱子。郑和阳驳得很厉害。
  余门下弟子虽多,皆是讲道,不肯下功。惟有一男一女工夫可以却风寒水湿,余外的一到大病皆无把握。余问是那二人?师曰,一是钟至诚,一是北京某官之女,往年曾到她家里住一年多,工夫做得好。
  有息为武火,无息入定为文火,定中转入忘境为止火。《西游记》太多,读之四十遍,还不得孔窍,甚不容易悟,故不如读《金丹玄要》。
  古来成一家之书,极不易见。我试言之,《阴符》,《道德》,《南华》,《冲虚》,《抱朴子》,《西游记》,《入药镜》等数家而已。《参同契》虽好,究竟还是祖述《易经》,即非一家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