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藏大火。子华曰:「若能入火取绵者,从所得多少赏若。」商丘开往,无难色,入火往还,埃不漫,身不焦。范氏之党以为有道,乃共谢之曰:「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诞子,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子其愚我也,子其聋我也,子其盲我也,敢问其道。」商丘开曰:『吾亡道。虽吾之心,亦不知所以。虽然,有一于此,试与子言之。曩子二客之宿吾舍也,闻誉范氏之势,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吾诚之无二心,故不远而来。及来,以子党之言皆实也,唯恐诚之之不至,行之之不及,不知形体之所措,利害之所存也。心一而已。物亡迕者,如斯而已。今昉知子党之诞我,我内藏猜虑,外矜观听,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怛然内热,惕然震悸矣。水火岂复可近哉?』自此之后,范氏门徒路遇乞儿马医,弗敢辱也,必下车而揖之。宰我闻之,以告仲尼。仲尼曰:「汝弗知乎?夫至信之人,可以感物也。动天地,感鬼神,横六合而无逆者,岂但履危险,入水火而已哉?商丘开信伪物犹不逆,况彼我皆诚哉?小子识之!」

  周宣王方牧正,有役人梁鸯者,能养野禽兽,委食于园庭之内,虽虎狼雕鹗之类,无不柔驯者。雄雌在前,孳尾成群,异类杂居,不相搏噬也。王虑其术终于其身,令毛丘园传之。梁鸯曰:「鸯,贱役也,何术以告尔?惧王之谓隐于尔也,且一言我养虎之法。凡顺之则喜,逆之则怒,此有血气者之性也。然喜怒岂妄发哉?皆逆之所犯也。夫食虎者,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碎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之,逆也。然则吾岂敢逆之使怒哉?亦不顺之使喜也。夫喜之复也必怒,怒之复也常喜,皆不中也。今吾心无逆顺者也,则鸟兽之视吾,犹其侪也。故游吾园者,不思高林旷泽;寝吾庭者,不愿深山幽谷,理使然也。」

  颜回问乎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矣,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曰:『可。能游者可教也,善游者数能。乃若夫没人,则未尝见舟而谡操之者也。』吾问焉而不告。敢问何谓也?」仲尼曰:『譩!吾与若玩其文也久矣,而未达其实,而固且道与。能游者可教也,轻水也;善游者之数能也,忘水也。乃若夫没人之未尝见舟也而谡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郄也。覆郄万物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恶往而不暇?以瓦抠者巧,以钩抠者惮,以黄金抠者惛。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重外者拙内。

  「孔子观于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也,使弟子并流而承之。数百步而出,被髪行歌,而游于棠行。孔子从而问之曰:「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所不能游,向吾见子道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使弟子并流将承子。子出而被髪行歌,吾以子为鬼也。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汨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道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也?」曰:「吾生于陵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中国道家—http://www.taoismcn.com/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也,若厥株驹,吾执臂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偻丈人之谓乎!」丈人曰:「汝逢衣徒也,亦何知问是乎?修汝所以,而后载言其上。」

  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数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故曰:至言去言,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则浅矣。

  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藉芿燔林,扇赫百里,有一人从石壁中出,随烟烬上下,众谓鬼物。火过,徐行而出,若无所经涉者。襄子怪而留之,徐而察之:形色七窍,人也;气息音声,人也。问奚道而处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而谓石?奚物而谓火?」襄子曰:「而向之所出者,石也;而向之所涉者,火也。」其人曰:「不知也。」魏文侯闻之,问子夏曰:「彼何人哉?」 子夏曰:「以商所闻夫子之言,和者大同于物,物无得伤阂者,游金石,蹈水火,皆可也。」文侯曰:「吾子奚不为之?」子夏曰:「刳心去智,商未之能。虽然,试语之有暇矣。」文侯曰:「夫子奚不为之?」子夏曰:「夫子能之而能不为者也。」文侯大说。

  有神巫自齐来处于郑,命曰季咸,知人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如神。郑人见之,皆避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而归以告壶丘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