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无是非;从口之所言,更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外内进矣。而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口无不同。心凝形释骨肉者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履心之所念,言之所藏。如斯而已。则理无所隐矣。

  初子列子好游。壶丘子曰:「御寇好游,游何所好?」列子曰:「游之乐,所玩无故。人之游也,观其所见;我之游也,观之所变。游乎游乎!未有能辨其游者。」壶丘子曰:「御寇之游固与人同欤,而曰固与人异欤?凡所见,亦恒见其变。玩彼物之无故,不知我亦无故。务外游,不知务内观。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取足于身,游之至也;求备于物,游之不至也。」于是列子终身不出,自以为不知游。壶丘子曰:「游其至乎!至游者不知所适;至观者不知所眂,物物皆游矣,物物皆观矣,是我之所谓游,是我之所谓观也。故曰:游其至矣乎!游其至矣乎!」

  龙叔谓文挚曰:「子之术微矣。吾有疾,子能已乎?」文挚曰:「唯命所听。然先言子所病之正。」龙叔曰:「吾乡誉不以为荣,国毁不以为辱;得而不喜,失而弗忧;视生如死,视富如贫,视人如豕,视吾如人。处吾之家,如逆旅之舍;观吾之乡,如戎蛮之国。凡此众疾,爵赏不能劝,弄罚不能威,盛衰利害不能易,哀乐不能移。固不可事国君,交亲友,御妻子,制仆隶。此奚疾哉?奚方能已之乎?」文挚乃命龙叔背明而立。文挚自后向明而望之,既而曰:「嘻!吾见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虚矣,几圣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达。今以圣智为疾者,或由此乎!非吾浅术所能已也。」

  无所由而常生者道也。由生而生,故虽终而不亡,常也。由生而亡,不幸也。有所由而常死者,亦道也。由死而死,故虽未终而自亡者,亦常。由死而生,幸也。故无用而生谓之道,用道得终谓之常;有所用而死者亦谓之道,用道而得死者亦谓之常。

  季梁之死,杨朱望其门而歌。随梧之死,杨朱抚其尸而哭。隶人之生,隶人之死,众人且歌,众人且哭。

  目将眇者先睹秋毫;耳将聋者先闻蚋飞;口将爽者先辨淄渑;鼻将窒者先觉焦朽;体将僵者先亟犇佚;心将迷者先识是非:故物不至者则不反。

  郑之辅泽多贤,东里多才。圃泽之役有伯丰子者,行过东里,遇邓析。观析顾其徒而笑曰:「为若舞彼来者奚苦?」其徒曰:「所愿知也。」邓析谓伯丰子曰:「汝知养养之义乎?受人养而不能自养者,犬豕之类也;养物而物为我用者,人之力也。使汝之徒,食而饱,衣而息,执政之功也。长幼群聚,而为牢藉庖厨之物,奚异犬豕之类乎?」伯丰子不应。伯丰子之从者越次而进曰:「大夫水闻齐鲁之多相乎?有善治土木者,有善治金革者,有善治声乐者,有善治书数干,有善治军旅者,有善治宗庙者,群才备了。而无相位者,无能相使者。而位之者无知,使之者无能,而知之与能,为之使焉。执政者乃吾之所使,子奚矜焉?」邓析无以应,目其徒而退。

  公仪伯以力闻诸侯,堂溪公言之于周宣王,王备礼以聘之。公仪伯至,观形,懦夫也。宣王心惑而疑曰:「女之力何如?」公仪伯曰:「臣之力能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王作色曰:「吾之力者能裂犀兕之革。曳九牛之尾,犹憾其弱。女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而力闻天下,何也?」公仪伯长息退席曰:「善哉,王之问也!臣敢以实对。臣之师有商丘子者,力无敌于天下,而六亲不知,以未尝用其力故也。臣以死事之。乃告臣曰:『人欲见其所不见,视人所不窥;欲得其所不得,修人所不为。故学视者先见舆薪,学听者称闻掸钟。夫有易于内者,无难于外。于外无难,故名不出其一家。』今臣之名闻于诸侯,是臣讳师之教,显臣之能者也。然则臣之名不以负其力者也,以能用其力者也,不犹愈于负其力者乎?」

  中山公子牟者,魏国之贤公子也。好与贤人游,不恤国事,而悦赵人公孙龙。乐正子舆之徒笑之。公子牟曰:「子何笑牟之悦公孙龙也?」子舆曰:「公孙龙之为人也,行无师,学无友,佞给而不中,漫衍而无家,好怪而妄言。欲惑人这心,屈人之口,与韩檀等肄之。」公子牟变容曰:「何子状公孙龙之过欤?请闻其实。」子舆曰:「吾笑龙之诒孔穿,言『善射者,能令后镞中前括,发发相及,矢矢相属;前矢造准,而无绝落,后矢之括犹衔弦,视之若一焉。』孔穿骇之。龙曰:『此未其妙者。逢蒙之弟子曰鸿超,怒其妻而怖之。引乌号之弓,綦卫之箭,射其目。矢来注眸子,而眶不睫,矢隧地而尘不扬。』是岂智者之言与?「公子牟曰:」智者之言,固非愚者之所晓。后镞中前括,钧后于前。矢注眸子而眶不睫,尽矢之势也。子何疑焉?「乐正子舆曰:『子龙之徒,焉得不饰其阙?吾又言其尤者。』龙诳魏王曰:『有意不心。有指不至。有物不尽。有影不移。发引千钧。白马非马。孤犊未尝有母。』其负类反伦,不可胜言也。」公子牟曰:」子不谕至言而以为尤也。尤其在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