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叠用,而灵明不昏,此炼心思运用之法。
  功夫既久,心悟渐开,须于独坐时验之。其时上不知有天,下不知有地,外不见物,内不见我。空空旷旷,昭昭融融,是何光景,是何境地,乃是性体,乃是心斋坐忘时候。
  这个光景固妙,然又不是一向贪着。若贪着,又是认光景为真体,名为喜静厌动,依旧不是。须知静中无天无地无我无人光景不重,只重一段灵明处。果于心灵中能长醒长照,无事时非寂,有事时非感,寂感一如,动静无二,是为得之。
  心兼动静,亦合内外。孟子集义两字,实万世成己成物之宗也。吾人果克勿忘勿助,以集其义,以养其气,则不动心之道在是。
  心存既久,未免拘于向里。不知向里一着功夫,原是退藏于密一义。若泥定以为有在,又拘于狭小,不见性天广大。必定识得性天广大,方见道体全量。故象山云:“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何等广大,何等久远。须要见出,方知吾人一点灵明,自有位天地、育万物气象,且以知吾人不是如此渺小的人。
  凡人泥于眼前,不识天高地厚,岂知天地万物是个我。古人云:“道通天地有形外。”又云:“万物静观皆自得”。何等胸襟!何等眼界!然要非强为大言,道体实是如此,急宜着眼。
  要识心量之大,先看天地之大。从吾身起,上至天顶,下至地底,东至日出,西至日入,南北亦然。这是天地以内,日月星辰所经之地,犹有穷尽,有方体,尤是有外,其日月星辰之外,似不可知,却有可会。只须从一理推去,推到无穷尽去,无方体地位,然后其大无外之言可见。今人闻吾此语,未免诧异。然不知此理会,则太虚无穷之理,终不可见,而语大莫载之说隐矣。
  中庸言大曰莫载,言久曰无疆,其语自是横天极地,亘古亘今,后人眼孔小,心量窄,不复知有久大之学。岂知天地自大,古今自久,吾心与宇宙自无穷,宁有加损,特患其弗之思耳。天之生人,与人以百年之身,即与人以古今不息之心。徒为身计者,不得保全此心,百年终归于尽。能为心计者,未常或遗其身,而万古长神于大地之间。故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大人者,存其心之谓也。
  吾人心存既久,形体渐志,自然通天彻地,不隔不碍,始觉无物非性光景。然此不可拟议。功夫积久,自能朗澈。邵子云“无我然后万物皆我”,此是至言,亦是真诀。
  易曰:“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夫生死之说,诚何如哉?夫子答季路曰:“未知生,焉知死?”生果何物?死果何物?吾人在世,惟此一点灵知。若无一点灵知,何异于木石。昔人所谓有气的死人也。由此看来,人之生,亏此一点灵知。有之则观天地察万物,塞上下,亘古今。无之则虽肝胆毛发,骨肉爪指亦不自有。然则心之系于人为何如哉。由此看来,人之生,由心生也;人之死,心先死也。惟夫灵去于身,而形乃死。圣贤养得此心常灵,不摇不动,则身虽死,而其所以为生者不死。故曰“朝闻道,夕死可也。”
  吾人欲识此着,亦有悟入之方。孔子言“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又曰“有杀身以成仁”。夫曰颠沛,曰杀身,则或死于刀锯,或死于水火,俱末可知。试设身思之,假若值此境地,何以成仁,何以必于是。其法须将此心持定不动,将此境—一剥落去,再将心四顾,然后知吾身虽颠沛以死,而吾之为吾自若。然后上视天仍如故也,下视地仍如故也,远观万物仍如故也。所少者,吾耳目手足身体发肤耳。然虽无目,吾之视如故;虽无耳,吾之听如故;虽无手足身体等件,而吾之心思运用如故。故曰“成仁”。仁者,人也,谓真人也。
  识透此妙,则知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之义矣!圣贤生则经纶天地,没则流行太虚,故曰知鬼神之情状。
  邵子谓“一念不起,鬼神不知”,盖鬼神无形无声,惟此一点灵知。吾人与鬼神同处,亦只此一点灵知。吾人若无此身,则亦鬼神耳。故鬼神之妙,全在能与人感通。起一念,动一意,无弗知之。惟不起处,则无可知耳,君子为学,不能藏密至此,终属肤浅。
  学苟能于一念不起处用功,是谓先天之学。达之可以平治天下,穷之可以独善其身。生则以人道经世,死则可万劫长灵。昔吾亡友惺夫张子谓“通昼夜,达生死,历混饨,惟此一心也。”不肖所述此等,皆是圣问贤真实学,非有过高语,虽不能至,心窃向往之。
  吾人此身在天地间,原至微末。若小体是从,营营一生,何异犬马。若非有此着学问,岂不辜负一生。故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是故历代圣贤,罔弗兢兢业业。大禹惜寸阴,文王勤日昃,良有以耳;《易》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吾人出世一番,去圣贤久远。若不能自创自艾,到底沦没,悔无及矣。
  此理论其究竟,大不可名,而其入端,不过易简存心焉,尽之矣。所谓存心,则吾前数法备矣。至于修身齐家,人伦日用之道,只要内不昧己,外不欺人,随时处中,自有妙用。
  右十余则,皆不肖管见。虽言不次序,要皆修身之道,治心之方,而可为入资之资者也。武若来客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