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无穷,只又是伤感难尽。石婆子开言不问别的,一步赶上前去,双手抱住石宗辅在怀内放声大哭道:“我的儿!你果然得命回来了么?”石宗辅见母亲说出话有些古怪,就流泪道:“母亲,孩儿真是死里逃生得命回来的。且到中堂去,待孩儿慢慢的告禀。”石婆子闻言,就拖着儿子的手,一齐来至堂中坐下。
  石宗辅便把路上如何避雨的,躲在破窑中至什么时候,“听见母亲呼唤我有三次,我即忙跑出破窑外看时,那知此所破窑就倒陷了,险些压死在内。如今行李俱埋在窑里,幸喜银子带在身边”的话,说了一遍,即大哭起来。石婆子一闻此说,不觉也太哭。母子二人哭了一场,石婆子道:“我们且不要伤悲,你有个救命的大恩人就在隔邻,快快同娘去叩谢了任小姐!”石宗辅忙问道:“母亲同儿去谢那个救命的恩人?”石婆子便将“盼儿不归,到周公处问卜,说你昨夜三更,就会压死于破窑之内,并无解救,因此大哭回来,被隔邻任太公之女小姐教了娘一个破解之法,如此如此,才救了你的性命”的话,也说了一遍,“你看桌子上不是摆着纸马?这不是鸡子、筛儿,那不是灯儿、衫儿、镜儿、鞋儿呢?”石宗辅听了娘这篇言语,与他在窑中之事恰合,方才如梦方醒,道:“母亲这等说来,一些也不错,实在亏了任小姐救了孩儿一命。我娘儿们岂可就这样子到他家去?岂不被旁人谈说不成?孩儿如今身上现有二十两银子,你即拿出二三两,买个羊,买坛酒,送将过去,方见得尽心。”
  石婆子听了儿子之言,猛想起道:“我儿要买羊酒,也算是一点孝敬之心,只是用不着自家银子了。那周公起卦,是一两零三分银子,若是不灵,一倍还十倍。我今何不与你去问周公讨了银子回来,再去买羊酒,岂不是好?只是任小姐对我说过:万不可提出他的姓名。如今去问周公要银子,他若问起你如何回,将何言来应答于他?”石宗辅道:“母亲放心。只说我自己回来的就是了。难道他就知任家救我不成?”母子二人商酌定了主意,随用了早餐,把门倒扣了,一齐来至卜市。
  此时周公已算完十卦,门首只有彭剪一人,在那里收拾招牌。石婆子便叫他一声。彭剪回头一看,见是石婆子,便道:“老嫂又来做什么?”一言未罢,忽见石宗辅站立在他娘一旁,吃了一惊,道:“我的好兄弟!你是人还是鬼?今日的日子你回来阿,是要谁的命?”石宗辅装做不知,反满脸陪笑道:“彭老爷一向可好么?才别半年,竟合我说起玩耍来。烦你进去说声:昨日那两卦资与我们罢。”彭剪听了这话,心下明白,走近前笑嘻嘻的道:“好兄弟,你回来了。昨日半夜三更安然无事么?就是我家公爷算不灵的,今合你母亲来要倒赔银子哩。”石婆子是有年纪之人,知道好歹,连忙接口道:“彭老爷,我们是个穷人,怎么敢与公爷要倒赔银子?只求将昨日那个卦资赏回我们就是了。原来这个卦资是老身问别人借贷来的,待我回去还了人家,就感公爷大恩非浅矣!”
  不知石宗辅如何讨得回卦资,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还卦资母子酬恩疑筮术主仆推详
  诗曰:
  术高更遇翻天手,斗智还逢意外谋。
  莫道我行先一着,还防敌手占头筹。
  当时彭剪一闻石婆子之言,明知他母子商酌定来讨赔还卦资的“好话”,即冷笑一声道:“有趣,我趣!我家公爷今日可是讲不得响嘴了!”一面笑着,一面走进里面说道:“快把卦金还人家罢!我也说过要小心看卦才好,你道‘百不失一’,今日算出这件事来了!”周公此时还坐在座上,见彭剪如此话来,便喝道:“你疯了么?口中乱讲些什么话!”彭剪笑道:“讲什么?人家要倒赔十倍银子来了!”周公闻言,大怒道:“胡说!有谁来要赔还银子?”彭剪道:“公爷不消发怒。要赔银子的人现在门外。”他也不听周公吩咐,竟出来领了石宗辅母子二人进去。
  周公在座上看得明白,真是石寡妇,旁边立着个汉子,大约是他儿子。心中吃了一惊。暗道:“孤昨日算他儿子三更时候压死在破窑之内,如何得命回来?今日来讨回银子到也小事,只是孤的阴阳无错,如何今日不应了?其中必有缘故。”便在座上开言道:“石寡妇,你身旁是你什么人?到此何干?”石婆子闻言道:“公爷,这是老妇人之子石宗辅。昨日晚间并没有死,今早才回家,老妇人带他来的,特与公爷叩头。”石宗辅为人伶巧,他听得母亲这般说,便忙跪下叩了一个头,复又站将起来,仍是立在一旁。这一个头,磕得座上周公的乌脸反变了红色,不由得含羞带愧,用手将桌上的起卦银子一总推开,道:“石婆子!孤不赖你贫妇,你且拿去!”石宗辅见周公如此说,即上前把十包银子拿了收领。
  周公又问道:“石宗辅,你昨晚可是在城南破窑中歇下的么?是何人传授你的法术,得了解法,保全性命?你可实实的说明,孤知还另重重有赏!”这个石宗辅听此盘诘之言,即道:“昨晚小民赶急回归,在中途赶不及店家,果然宿在破窑中的。只因半夜中肚内一时疼痛,要想出恭,起来刚刚出了窑门口,那间破窑就倒陷了,故此未曾被压在里面。”周公道:“不然。孤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