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都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慹,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形若非我之假形,而彼真宰亦无所托)。取是亦近矣(前云咸其自取,怒者其谁?今云取是,是即上此彼二字,意指真宰也。谓人能识取此真宰,亦近道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谓真宰乃天机之主,其体自然,而不知其所为使之者)。若有真宰(到此方拈出真宰二字,要人悟此,则为真知矣),而特(但也)不得其眹(朕兆也。言真宰在人身中,本来无形,故求之而不得其朕兆也)。可行(言日用云为,无非真宰为之用)己信(言信有真实之体可信),而不见其形(但求之而不见其形容耳,此即老子云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之意),有情(实也)而无形(谓有真实之体,但无形状耳)。
前云知之不同,此一节,言各人情状之不一。而人但任私情之所发,而不知有天真之性为之主宰,因迷此真宰,故任情逐物,而不知返本。故人之可哀者,此耳。前云咸其自取,怒者其谁,到此却发露出真宰,要人悟此,则有真知,乃不堕是非窠臼耳。
上言真宰,虽是无形,今为有形之主。若要悟得,须将此形骸,件件看破,超脱有形,乃见无形之妙。故下文发之。
百骸(骸骨也,人有三百六十骨节,总而言之,曰百骸)、九窍(耳目口鼻有七,通前后有九)、六藏(藏者,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肾藏志,通命门为六。举一身之形,尽此数件而已),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赅,犹该也。言该尽一身,若俱存之而为我,不知此中那一件,是我最亲者?若以一件为亲,则余者皆不属我矣;若件件都亲,则有多我,毕竟其中谁为我者?此即佛说小乘,析色明空观法;又即圆觉经云,四人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此破我执之第一观也)?汝皆悦之乎?其有私焉(言汝身中件件皆悦,则有私焉者,则有多我矣)?如是皆有为臣妾乎(言如是件件皆我,若无真君主之者,此特臣妾,但供使令耳,非其主也)?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也(若件件但供使令若臣妾者,然臣妾不能相治,谁为管摄耶)。其递相为君臣乎(若递相为君臣,则无一定之主矣)?其有真君存焉(若件件无主,乃假我耳,其必有真君存焉。既有真君在我,而人何不自求之耶)?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言此真君,本来不属形骸,天然具足,人若求之,而得其实体,在真君亦无有增,益即求之而不得,而真君亦无所损。即所谓不增不减,迷之不减,悟之不增,乃本然之性真者。此语甚正,有似内教之说。但彼认有个真宰,即佛所说识神是也)。
庄子心胸广大,故其为文,真似长风鼓窍,不知所自。立言之间,举意构思,即包括始终。但言不顿彰,且又笔端鼓舞,故观者茫然,不知其脉络耳。如此篇初说天籁,即云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耶?则已立定脚跟,要人自看,识取真宰。只是一言难尽,故前面大知闲闲已来,皆是发挥吹万不同,只到旦暮得此已下,方解说咸其自取、怒者其谁,方拈出个真宰示人。今此一节,乃说破形骸是假我,要人撇脱形骸,方见真宰,即是篇首丧我之实也。
向下只说世人迷真逐妄,乃可哀之大者,盖悲悯之意也。
一受其成形(言真君本来无形,自一受躯壳以成形),不亡以待尽(则不暂亡,只待此形随化而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知能止,不亦悲乎(言真君为我有形之主,而不知所养,使之与接为情,日与心斗,以为血肉之躯。故被外物相伤,如刃之被磨,往而不返,可不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言驰于物欲,终身役役劳苦,而竟不见其成功,不知竟为何事),苶然(疲貌)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耶(言为名利劳形,终身役役,以至苶然疲弊,而竟莫知所归宿。人生之迷如此,可不哀耶)!人谓之不死,奚益(世人如此昏迷之至,其形虽存,人谓不死,有何益哉)!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言其妄情驰逐而不休,而形骸与之俱化,而心亦与之俱溺而不悟,如此可不谓之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无知貌)乎(言人生固如此之无知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言唯我独芒然无知耶,而世人亦有不芒者乎?此庄子鼓舞激切之语也)?
此一节,言真君一迷于形骸之中,而为物欲之所伤,火驰不返,劳役而不知止,终身不悟,可不谓之大哀者耶?由其迷之也深,颠倒于是非而不觉也。故下文方露出是非二字。
夫随其成心(现成本有之真心也)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言人人具有此心,人皆可自求而师之也)?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此句谓,何必圣人有之?盖知代者,乃圣人知形骸为假借,故忘形而自取于心者也)?愚者与有焉(虽愚者亦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言人未悟本有之真心,而便自立是非之说),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言其实未至以为至,以此是非者,是自欺也)。是以无有为有(所谓未得为得,强不知以为知也)。无有为有(言此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