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未打破生死窠窟耳。古德尝言、孔助于戒、以其严于治身。老助于定、以其精于忘我。二圣之学、与佛相须而为用、岂徒然哉。据实而论、执孔者、涉因缘、执老者、堕自然。要皆未离识性、不能究竟一心故也。佛则离心意识、故曰、本非因缘、非自然性、方彻一心之源耳。此其世出世法之分也。故佛所破、正不止此。即出世三乘、而亦皆在其中矣。世人但见庄子诽尧舜薄汤武、诋訾孔子之徒、以为惊异。若闻世尊诃斥二乘以为焦芽败种悲重菩萨以为佛法阐提、又将何如耶。然而佛诃二乘、非诃二乘、诃执二乘之迹者、欲其舍小趣大也。所谓庄诋孔子、非诋孔子、诋学孔子之迹者、欲其绝圣弃智也。要皆遣情破执之谓也。若果情忘执谢、其将把臂而游妙道之乡矣。方且欢忻至乐之不暇、又何庸夫愦愦哉。此其华严地上菩萨、而于涂炭事火卧棘投针之俦、靡不现身其中、与之而作师长也。苟非佛法、又何令彼入佛法哉。故彼六师之执帜、非佛不足以拔之。吾意老庄之大言、非佛法不足以证向之。信乎游戏之谈、虽老师宿学、不能自解免耳。今以唯心识观、皆不出乎响矣。

  此论创意、盖予居海上时、万历戊子冬、乞食王城、尝与洞观居士夜谈所及、居士大为抚掌。庚寅夏日、始命笔焉。藏之既久、向未拈出。甲午冬、随缘王城、拟请益于弱侯焦太史、不果。明年乙未春、以弘法罹难、其草业己遗之海上矣。仍遣侍者往残简中搜得之。秋蒙恩遣雷阳、达观禅师、由匡庐杖策候予于江上。冬十一月、予方渡江、晤师于旅泊庵、夜坐出此、师一读三叹曰、是足以袪长迷也。即命弟子如奇、刻之以广法施。予固止之。戊戍夏、予寓五羊时、与诸弟子结制垒壁间、为众演楞严宗旨、门人宝贵、见而叹喜、愿竭力成之、以卒业焉。噫、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此区区片语、诚不足为法门重轻。创意于十年之前、而克成于十年之后、作之于东海之东、而行之于南海之南。岂机缘偶会而然耶。道与时也、庸可强乎。然此、盖因观老庄而作也、故以名论。

  万历戊戍除日憨山道人清书于楞伽室。

  病后俗冗、近始读大制曹溪通志、及观老庄影响论等书、深为叹服。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及孔子人乘之圣。老子天乘之圣。佛能圣能凡能人能天之圣。如此之类、百世不易之论也。起原再稽颡。
注道德经序
  予少喜读老庄、苦不解义。惟所领会处、想见其精神命脉、故略得离言之旨。及搜诸家注释则多以己意为文、若与之角、则义愈晦。及熟玩庄语、则于老恍有得焉。因谓注乃人人之老庄、非老庄之老庄也。以老文简古而旨幽玄、则庄实为之注疏。苟能悬解、则思过半矣。空山禅暇、细玩沉思、言有会心、即托之笔。必得义遗言、因言以见义。或经旬而得一语、或经年而得一章。始于东海、以至南粤、自壬辰以至丙午、周十五年乃能卒业。是知古人立言之不易也。以文太简、故不厌贯通、要非枝也。尝谓儒宗尧舜、以名为教、故宗于仁义。老宗轩黄、道重无为、如云失道德而后仁义。此立言之本也。故庄之诽薄、殊非大言、以超俗之论则骇俗、故为放而不收也。当仲尼问礼、则叹为犹龙、圣不自圣、岂无谓哉。故老以无用为大用、苟以之经世、则化理治平、如指诸掌。尤以无为为宗极、性命为真修。即远世遗荣、殆非矫矫。苟得其要、则真妄之途、云泥自别。所谓真以治身、绪余以为天下国家、信非诬矣。或曰、子之禅、贵忘言、乃哓哓于世谛、何所取大耶。予曰、不然。鸦鸣鹊噪、咸自天机。蚁聚蜂游、都归神理。是则何语非禅、何法非道。况释智忘怀之谈、讵非入禅初地乎。且禅以我蔽、故破我以达禅、老则先登矣。若夫玩世蜉蝣、尤当以此为乐土矣。注成、始刻于岭南。重刻于五云南岳与金陵。今则再刻于吴门。以尚之者众、故施不厌普矣。
老子传
  按史记、老子者、楚苦(音怙)县厉(音赖)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亦云柱下史)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蓬累、箬笠也。首戴之而行、言无车盖也。)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见老子、其犹龙耶。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遂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老子生周定王三年。母孕八十年而生。生而皓首、故称老子。
发明宗旨
  老氏所宗、以虚无自然为妙道。此即楞严所谓分别都无、非色非空、拘舍离等,昧为冥谛者、是已。此正所云八识空昧之体也。以其此识、最极幽深、微妙难测、非佛不足以尽之。转此则为大圆镜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