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伏魔大帝灵诗,到后来般般皆应。”话未说完,不觉月照西廊,东方既白,酒筵告散。正是:
  昔愁妖孽事,今作好姻缘。
  自后朱钰同兄弟二人延师苦读,竟成名士,遂登黄榜,历官铨衡。珍珠为一品夫人,郭宗贤与朱珏亦发乡科出仕。两家俱有儿孙,世代绵长,官星显耀。
  只有这张虎皮,小姐一似珍珠,以为护身宝贝。谁知一放三年,取出如同癞狗,皮毛两下分离。果然是个无价之珍,不值一文一贯,到为后人笑话。正是: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前边说了一段天道不正的指实,后来又说一段君道不正的摊头,这个本传却是说人道不正家生异端的故事。单只为珍珠小姐,父母若看得女儿平平淡淡,却也无见无闻,缘何比似嫦娥,直向深山起造广寒宫阙,刚刚遇着道士魔头,脱不得他的罗网。幸喜多年挫折,不致沦落匪人。这也是姻缘数定,该在巧里团圆;会合偶成,却是奇中生就。这回说话似乎太悬,苏东坡有云:“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可也。

  卷五第一
  则江上渔翁居□□
  诗曰:
  蜂蝎螫人犹可药,妇人嫉妒却难医。
  古来多少须眉汉,半向帘前巾帼低。
  天地间无知草虫,中怀蕴毒,出于不意,偶尔螫人,是他仗着爪甲自卫性命,本来如此,无心害人。惟有妇人的肚肠,神奇变幻,愈出愈奇,人想不到的去处,他偏藏秽伏□,害得人最惨最毒。这是有心害人的,其毒岂不胜于虺头虿尾乎?此是过来人受了妇人大冤大枉,才说出这几句,以泄胸中不白之气。盖妇人秉性阴柔,阴能制阳,柔能克刚,是以最刚强不屈的男子,见了妇人不觉锐气消减,弥眉帖服。若明白的妇人,见了这样男子,益加谦庵礼貌,过于小心。两下水里调那,琴瑟谐好,这就是有德的妇人了。若是个不贤的,他就装腔做板,逞娇撒痴,任着自己肚儿,稍有不到之处,他就不茶不饭、无夜无晨。要争得有□有理,未便就服,还要找几句落场诗,比几个傍州□,方肯住口。
  当时有个妇人,嫌鄙丈夫贫窘,生起外心,唱出别调,把一顶八宝嵌成的凤冠,五彩织成的霞帔,现现成成戴在头上穿在身上的,轻轻脱卸去了。岂不可惜!这就是烂柯山朱买臣妻子崔氏,憎嫌丈夫贫穷,卖柴度日。已到四十九岁,不肯耐烦,另抱琵琶,苟图温饱。固是妇人家水性杨花,胸无定见,也是小人家素无约束,容那唐尼姑上门说是挑非,酿成这个孽障。又有的说道:“这妇人命犯铁扫帚,若不出门,朱买臣一世衰落,断没有发迹之日。”人的议论虽如此说,到底贫困守着丈夫的是个正理。这些旧话,自不必说。如今说一个极毒恶的妇人,明瞒众眼,暗约阇黎,害了丈夫性命,到头受了恶报,比那崔氏更恶加倍。
  此话出在元朝至德年间,四川富顺县有个秀才,姓张名飏。父亲张履,家私殷实。椿萱早逝,幼时不事生业。坐食有年,家产荡尽。荆妻柳氏,小字春娘,是个小家女子。为人悍毒异常,勤吃懒做。张飏贪他有些妆奁,柳老贪他是个秀才,以此两下结姻。做亲不及一月,便有许多絮繁,这也不在话下。
  彼时年岁,劫丁乱后才得小康,一旦遇着荒年,你道甚么时候?正是:
  未了蚕桑要种田,家家老小不曾闲。
  黄霉骤雨连朝发,一望平川思惘然。
  这场大水比那洪荒之世更加汹涌。龙门瀑布竟作平川,高阜丘陵尽为巨壑。整整落了两月,才露青霄。要晓得这场大水,黍既没收,水又不退,农夫伸头缩颈,无计支吾。直待立秋前后水势才退。县官惧怕钱粮没得征收,下乡劝农。家家努力,个个殷勤,把一片巨浸之田种得十之八九。苗头正长,秀色方新,农夫盼望,喜不自胜。
  岂料天公正布灾殃,人民合遭厄运,初时要晴的时节他偏落雨,此时要雨他却偏晴。所谓夏末秋前,雨珠雨玉。田沟干壑,尚可借润河津,谁料日渐枯焦,竹叶蕉皮俱带灰色,河中鳞甲半吐苍烟。到了这个时候,水也没处车了,晒得绕田龟柝,满地鳞飞,眼见得秋成少望。这样时年,富户闭籴收藏,穷民颠连无告。正是:
  釜底尘生,灶中烟断。
  呼去嗟来,叹声载道。
  这叫做骄阳作祟,旱魃为殃,水潦半收,亢旱全没。草根树皮犹如珍宝,沟渠滴水一似琼浆。那些百姓饿得口里生烟,面如菜色。当时官府动了荒本,皇帝熟知民情,看了这本,心怀怵惕,发粟赈民。在任在籍的官员俱派等次,捐取俸银,普同赈济。
  且不说天子发粟济贫,且说张飏夫妻遇着这个荒年十分狼狈。柳春娘在家终日闹炒,不管有无,只是要酒要食,若还缺欠便啼啼哭哭,吵个不休。一日,春娘正与丈夫厮闹,要他生意出息。张飏是个读书人,担轻不可,负重不能,叫他做什么生意?因此两下争吵,打将拢来。适有门前走过一个老儿,见他夫妻争闹,进内劝解。这老儿不是别人,三年前在张飏间壁住的,因生意不便,如今移在江边住了,打渔为生。家中止有一个女儿,年约十二三岁。为人忠厚志诚,因此人都唤他为杨老实。杨老实见他夫妻二人闹得十分利害,因念旧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