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他如何肯将女儿配我这个浮萍的过客?即使陈公肯了,那小姐也未必乐从,嫁我这个教书的先生。就是两人都肯,我却也无阶而入,不便央人作伐,又不好自己开口。就是自己开口,此老若不应承,反讨他一场没趣,师友之间亦不雅道。其实想来,他是千金小姐,我是饱学秀才;我不嫌他丑,他不嫌我贫,就嫁了我,也不为屈他。”千思万想,这事必竟做不来,只好望梅止渴而已。
  且说文宗落学,发牌岁试,陈公子要先生改了陈姓,随任赴考。友生改名陈冲。两人进去,俱是得意,先生进了批首,陈公子进在第三,两人俱准入场。到了秋闱,三场已毕,先生中在八十名外,陈公子中了闱□□□□□□□□□□□□□□□□□□□□□□□□□□□□□□□□□□□□□□□□□□分宾主。一则是年侄,二来认做亲子中的,三来陈公向有此心,要将大乔许配先生,所以这日大乔不出相见。陈公夫妇坐了上席,先生西向,公子东向,大家欢饮,尽醉方休。到了次日,少不得会同年兄、主考,接连忙了一月方闲。
  一日,陈公对夫人道:“我向要将大乔配与先生,如今他已中了,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夫人道:“只是女儿容貌粗陋,年纪又大,先生倘若不中意,如之奈何?”陈公道:“且做了亲,再作道理。”当日就去拜了一个相知,姓柯名冰,央他作伐。柯冰应允,即便来拜友生,说起陈公小姐姻事。你道友生正是渴想不到的人,今日陈公俯就,有个不纳的理?便满口应承。选了吉日,寸丝为定,就在府里成亲。
  到了花烛之夜,合卺已完,归到洞房,那友生搂了小姐的香肩,将个银#把他花容照了一照,叹口气道:“我的命,我的命!”小姐答道:“我的心肝,我的心肝!”友生笑了一笑,便走了开来。小姐怒道:“我不过因你见爱,叫我这声,我不好拂你意思,答你这句,为何你就笑我?”友生道:“卑人也不是笑小姐,也不是叫小姐。卑人只怨自己的命,故此叹息。”小姐更怒道:“你落泊江湖,亏我兄弟留你栖身,如今又亏我父亲随任得第,我一个千金小姐,翠绕珠围,难道配不得你这个瘪举人过?你还要怨命?”说罢,号淘大哭起来。友生再三哀求苦劝,他越发哭得响了。一头哭,一头嚷道:“你分明嫌我貌丑,要思量逃走么?你若走了,我就叫爹爹上你一本,革你前程,害你性命。”说罢又哭。友生忙了手脚,恐怕陈公夫妇听见,不好意思,连忙双膝跪下道:“小姐暂饶初次,以后再不敢冒犯龙颜。”便将衣袖去掩他一尺阔的大口。大乔见他十分周旋,也便住嘴,问道:“必竟你这怨命,为着何事?可一一说与我听。若有半句谎言,罚你跪到天亮。”友生道:“卑人十八岁时立定主意,要娶个盖世无双的美女为妻,不料一时父亲为我配了濮小川的女儿,十分丑陋。拜了花烛我就逃走出门。后来又娶了孔方的女儿,也是一般,我又不别而行。如今娶着小姐,相貌端庄,十分中意。这个叹息只为卑人命里该娶千金小姐,故不肯与这些出奇丑妇为婚,岂不是我的命?”
  小姐听了这篇说话,纳不住的笑了一笑,扶他起来道:“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当初嫁了一个陆士善,拜了花烛逃走去了。后来又嫁了个严豫,也逃走去了。如今嫁着相公,恐怕你又要逃走,所以这才含羞答应你这一句。”友生道:“听你说来,那陆士善是我,严豫也是我,今日娶小姐的陈冲亦是我。难道小姐就是濮家的女儿、孔家的令爱不成?”大乔道:“我也不必瞒你,那濮小川的女儿是我,孔方的阿爱也是我,今日嫁你的小姐亦是我。”友生道:“我说天下那有第二位,毕竟还是你。真姻缘□□□所难违。”两个说笑一场,解衣就寝。方才言语参差,少不得被窝中去和事。一个是半老含花的闺女,一个是老童久旷的花男,何须谦逊,不必推辞,携云握雨,竟赴高唐。友生到了此时,也不管他上边的丑陋,只受用下面的珍馐。心里犹是怨怅自己不是什么要紧,两人丢却了二十载风流,空自匍匍匐匐,到头总是夫妻。一夜欢娱自不必说。次日对陈公□□□□,各各称奇不已。
  且说□□□□□人进京不及,□□□□□□□□□□□□□□□□□□□□□□□□□□□□□□□□□□□□□□□□□□只有严太守寄得一封信来,方知下落。后来音信杳然。幸喜又生了一个女儿,小名代儿,以女代儿之义,年已一十六岁,天成夫妇庶几膝下有人,不致晚年寂寞。
  一日,正在厅前闲坐,忽见一人欢容满面走近前来,双膝跪下道:“爹爹,孩儿万死,今日回来了。”那天成老眼朦胧,仔细定睛一看,一把扯住道:“我的儿,你撇我二十年,好教我想煞也。”一时悲喜交集,鼻涕眼泪哭个不住。萧氏在内听见老儿啼哭,不知甚么缘故,同了女儿赶将出来。友生见了,跪拜一通,三人抱头大哭。只有代儿不知,连忙回避。天成对代儿道:“这是你的亲哥哥,出去二十年,今日方回,快些走来见面。代儿见了友生,福了两福,四人坐下。阔别已久,一言难尽,友生且把自己中举娶濮小川的女儿情迹,说了一遍。父母不胜欢喜,即差人到船中搬取行李,请媳妇上岸。琴司在陈公处亦配一个义女,路上服侍,一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