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口读圣贤之书,假称道学,而行多怪诞,非野牛而何?身着丝绵之衣,外像人形,而内存诡谲,非熊罴而何?品立万物之首,而天良俱昧,损人利己,非老虎而何?正所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又曰“左右尽是山精怪兽,只因你本性圆明,所以吃你不得。”正所谓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也。

  “相随老叟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则是入于坑坎,由于疑思而自误;走上大路,因有主宰而解脱。此学者修行第一步工夫。若不先在双叉岭将此虎穴跳出,则人面兽心,而欲上西天难矣;若不在此虎穴得此金星拄杖,则身不自主,而欲解脱虎厄也亦难矣。颂曰:“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言双叉岭非真金而不能脱灾免难,生灵无所依赖也。“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言过此一难,而前行自有神徒相助,彼此扶持,人我共济,方可上得西天取得真经,而不得以艰难中途自止,有失前程也。此“陷虎穴金星解厄”之旨。

  然金星解厄,不过是自已昏沉中一点刚明之气,而非他家不死之方。虽足以脱兽地而进人道,犹是一己之阴,未免独自个孤孤恓恓往前苦进,舍身拼命,而不能从容中道,若遇险阻处,依然陷虎穴故事,有何实济?“正在危急,只见前面两只猛虎咆哮,后边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蛇,右有猛兽。”此可见执一己而修,而前后左右无非毒蛇猛兽,终与毒蛇猛兽为邻也。“孤身无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正写一己必不能成功,须求人而方可有益也。

  刘伯钦,“钦”者,敬也;镇山太保,“镇”者,真金义也。君子敬以直内,放手执钢叉而不屈;君子义以方外,故与虎争持而不惧。此人道中之实理,而不失其固有之性。故伯钦道:“我在这里住家,专依打些狼虎为生,捉些毒蛇过活。”曰:“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曰:“我你同是一国之人。”总言本性圆明,与虎狼为伍而不为虎狼所伤,是人而非兽矣。虽然剥虎皮而食虎肉,只可以保一生而不入异路;念经卷而消罪业,不过是积来生而托生福地。伯钦有孝顺之心,孝为百行之原;三藏有荐亡之能,善为一生之宝。此乃人道之极,而实仙道之始。倘欲西天取经而见如来,在伯钦家歇马,犹如梦见,未免为有识者呵呵大笑矣。

  伯钦送至两界山告回,三藏告求再送一程。伯钦道:“长老不知。”是实言天下修行人,不知有此两界山也。夫两界山者,天人相分之路,天道能统其人道,而人道不能全其天道,以人道而欲行其天道,是乃以伯钦而欲过两界山也,难矣。故伯钦道:“那厢虎狼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故此告回,你自去罢。”此等处须味“双叉岭伯钦留僧”之句。盖双叉岭为善恶之关,趋于善则为人,趋于恶则为兽。伯钦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以敬留人,不能入于兽路,亦不能企于圣域。圣人云:“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者,即此伯钦留僧也。倘以留者只为兽路而留,差之多矣,此伯钦不得不告回使僧自去也。

  “三藏牵衣执袂,滴泪难分。”正写出修行浅见之流,执全人之道,而强执以修仙。彼安知五行山下有水中之金,为金丹全始全终;从有为入无为,以无为化有为;取得真径,见得真佛;超凡入圣,通天彻地者哉?噫!原来只是这些儿,往往叫君天下走。不遇明师,此事难知。

  诗曰:

  未修仙道先修人,人与虎蛇作近邻。

  急脱诸般凶恶念,小心谨慎保天真。

  第十四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去兽心而修人道矣,然人道已尽,即仙道可修。故此回专言修仙起脚之大法,使学者不入于空性之小乘也。

  冠首一诗,包含无穷,而其所著紧合尖处,在“知之须会无心谈”一句。修道者须期无心,无心之心则为真心,真心之心则为真空,真空中藏妙有,真空妙有内含先天真一之气。此气号曰真铅,又名金公,又名真一之精,又名真一之水,乃仙佛之真种子,为古今来祖祖相传,至圣相授之真谛,非顽空禅学,守一己孤阴者,可窥其浅深。

  刘伯钦不能过两界山,敬只可以修性,而不能了命,听得山下叫喊,太保道:“是他!是他!”犹言欲修仙道而保性命,当知还有他在。他者何也?身外身也,不死方也。《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又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盖性在己,而命在天,他即天之所命,若执一己而修,何以返本还元、归根复命、长生不死哉?

  伯钦打虎,只是全的一个人道,不过引僧到两界山而别求扶持,非可即此为了事。故“石匣中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天下一切修行人,错认人心为道心,或观空守静,或强把念头,妄想仙佛。彼乌知五行山下有先天真一之精,若能自他家而复我家,你救我,我保你,你我同心,彼此相济,上西天而见真佛,至容且易。

  盖先天真一之精,为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