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者,道心一味大药。道心若得,大本已立,本立道生,渐有可造之机。故曰“半岭太阳收返照,一钩新月破黄昏。”太阳返照,一钩新月,俱写道心初复之象。道心初复,为偃月炉。《悟真》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即新月破黄昏之意。但此新月破黄昏,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逆气机,为天地所秘。宜乎到庄院投宿,“老者开了门,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腰系一块虎皮,好似雷公模样,吓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即佛祖所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也。”

  本传中行者到处,人皆认为雷公,大有妙义。盖道心者,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回转,一阳来《复》,《坤》中孕《震》,《震》为雷,故似雷公模样。阴下生阳,暗中出明,有象三日之月光,故为偃月炉。光自西而生,西为白虎,故腰系虎皮裙。此仙翁大开方便门,明示人以行者即偃月,偃月即虎。

  古来注《西游》者,直以为悟空是心,吾何尝不谓是心,但以为天地之心则可,以为人心之心则非矣。故老者道:“那个恶的却非唐人。”“恶”字,“亚”、“心”成字。言是心非心,乃天地之心,而非人心也。行者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我是齐天大圣,原在这两界山石匣中的,你再认认看。”是叫醒一切没眼色之盲汉,须在天人分途之界,再三细认,不得以人心为天心,以天心为人心,是非相混也。“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像他。”’是一经说破,真知灼见,方才省悟,天心是他家不死之方,非人心可比。“有些象他”者,天心人心,所争者些子之间,识不得天心,终是人心用事,纵天心常见,当面错过耳。

  “老者问出来的原由,悟空细说一遍,老者才下拜,请到里面。”言天心之出必有口诀,非师罔知,悟空与老者论年纪,说出在山脚下五百余年,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直到如今,你才脱体。’”可知后天中返先天之道,乃古今祖祖相传之道,不遇明师,虽活百岁,到老无成;已得真传,心领神会,霎时脱体。

  “一家儿听的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言此道至近非遥,至约不繁,说破令人失笑也。“老者姓陈,三藏也姓陈,乃是宗。”陈者,东也。先天真一之气,本是东家之物,交于后天,寄体在西,如我家之物走于他家,故有他我之分。一朝认得,唤回我家,他即我,我即他,他我同宗,彼此无二,浑然一气矣。行者讨汤水洗浴,去其旧染之污也;借针线缝裙,补其有漏之咎也。“今日打扮,比昨日如何?”已知今是而昨非。“这等样,才象个行者。”

  总要去假而存真。以上皆心猿归正之旨。心猿归正,先天真一之气来复,丹头已得,可以起身上马,勇猛精进,一直前行矣。

  “师徒们正走,忽见路旁呼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枪刀,慌的三藏跌下马来,行者扶起道:‘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六个人即六欲,六欲者,偷道之贼;心猿者,护道之圣。三藏跌下马,行者扶起,跌犹不跌,可以放心矣。但六贼虽能伤命,而得心猿真金运用,则六贼化为护法,亦可以助道之一力,故曰:“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也。又曰:“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盖心猿者道心,六欲者人心。道心者主人,人心者奴仆,主人现在,奴仆何敢猖狂乎?

  及行者要分所劫之物,六贼乱嚷道:“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分东西。”正以见舍不得自己的,取不得别人的也。”六贼照行者劈头乱砍,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正舍得自己的东西也。“把六贼一个个尽皆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

  正对景忘情,取得他人的东西也。这等处皆是杀里求生.以义成仁,恻隐之至者。三藏反谓无恻隐之心,何其愚乎?故悟空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此正是上得西天,作得和尚,其恻隐之心,孰大于此?三藏道:“我出家人,宁死也决不敢行凶。”此等妇之仁,一听其六贼纵横,正是上不的西天,作不的和尚。其无恻隐之心,孰过于此?宜其悟空嫌絮聒,“‘呼’的一声,回东而去。”噫!是非不两立,邪正不并行,悟空之去,非悟空自去,乃因三藏认假失真而使去之。悟空一去,主张已失,而三藏欲舍身拼命归西,向一己主张,如何能主张的来?此观音菩萨不得不传与《定心真言》也。

  “《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儿咒》。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我去赶上他,叫他还来跟你。”心真则心定,心定则勇猛精进,愈久愈力。戒慎恐惧,念头坚牢,自无一点泄漏,已失者而可返,已去者而可还也。“绵布直裰”,为朝夕被服之物,使其绵绵若存,须臾不离也;“嵌金花帽”,为顶戴庄严之物,使其刚柔合宜,不偏不倚也。“若不服使唤,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去了。”一念坚固,顽心自化,真心常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