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血性必减一分。
  8.军营宜多用朴实少心窍之人,则风气易于纯正。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一割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醇,真意荡然。湘军之兴,凡官气重、心窍多者,在所必斥。历岁稍久,亦未免沾染习气,应切戒之。
  9.观人之道,以朴实廉介为质。有其质而傅以他长,斯为可贵。无其质而长处亦不足恃。甘受和,白受采,古人所谓无本不立,义或在此。
  10.将领之浮滑者,一遇危险之际,其神情之飞越,足以摇惑军心;其言语之圆滑,足以淆乱是非。故楚军历不喜用善说话之将。
  11.今日所说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
  12.军事是极质之事,二十三史,除班马而外,皆文人以意为之。不知甲仗为何物、战阵为何事。浮词伪语,随意编造,断不可信。
  13.凡正话实话,多说几句,久之人自能共亮其心。即直话亦不妨多说,但不可以讦为直,尤不可背后攻人之短。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术。
  14.吾辈总以诚心求之,虚心处之。心诚则志专而气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终有顺理成章之一日。心虚则不客气,不挟私见,终可为人共谅。
  15.楚军之所以耐久者,亦由于办事结实,敦朴之气,未尽浇散。若奏报虚伪,不特畏遐迩之指摘,亦恐坏桑梓之风气;
  16.自古驭外国,或称恩信,或称威信,总不出一信字。非必显违条约,轻弃前诺,而后为失信也。即纤悉之事,颦笑之间,亦须有真意载之以出。心中待他只有七分,外面不必假装十分。既已通和讲好,凡事公平照拂,不使远人吃亏,此恩信也。至于邻人畏敬,全在自立自强,不在装模作样。临难有不屈挠之节,临财有不沾染之廉,此威信也。周易立家之道,尚以有孚之威,归诸反身,况立威于外域,求孚于异族,而可不反求诸己哉!斯二者,似迂远而不切于事情,实则质直而消患于无形。(以上曾语)
  17.破天下之至巧者以拙,驭天下之至纷者以静。
  18.众无大小,推诚相与。咨之以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而观其勇;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知人任人,不外是矣。近日人心,逆亿万端,亦难穷究其所往。惟诚之至,可救欺诈之穷。欺一事不能欺诸事,欺一时不能欺之后时。不可不防其欺,不可因欺而灰心所办之事,所谓贞固足以干事也。
  19.吾辈不必世故太深,天下惟世故深误国事耳。一部《水浒》,教坏天下强有力而思不逞之民;一部《红楼》,教坏天下堂官、掌印司官、督抚、司道、首府及一切红人。专意揣摩迎合,吃醋捣鬼,当痛除此习,独行其志。阴阳怕懵懂,不必计及一切。
  20.人贵专一。精神所至,金石为开。
  21.军旅之事,胜败无常,总贵确实而戒虚捏。确实则准备周妥,虚饰则有误调度,此治兵之最要关键也。粤逆倡乱以来,其得以肆志猖撅者,实由广西文武欺饰捏报,冒功幸赏,以致蔓延数省。流毒至今,莫能收拾。
  22.事上以诚意感之,实心待之,乃真事上之道。若阿附随声,非敬也。
  23.挟智术以用世,殊不知世间并无愚人。
  24.以权术凌人,可驭不肖之将,而亦仅可取快于一时。本性忠良之人,则并不烦督责而自奋也。(以上胡语)
  蔡按:吾国人心,断送于“伪”之一字。吾国人心之伪,足以断送国家及其种族而有余。上以伪驱下,下以伪事上,同辈以伪交,驯至习惯于伪。只知伪之利,不知伪之害矣。人性本善,何乐于伪?惟以非伪不足以自存,不得不趋于伪之一途。伪者人固莫耻其为伪,诚者群亦莫知其为诚,且转相疑骇,于是由伪生疑,由疑生嫉。嫉心既起,则无数恶德从之俱生,举所谓伦常道德皆可蹴去不顾。呜呼!伪之为害烈矣。军队之为用,全侍万众一心,同袍无间,不容有丝毫芥蒂,此尤在有一诚字为之贯串,为之维系。否则,如一盘散沙,必将不戢自焚。社会以伪相尚,其祸伏而缓;军队以伪相尚,其祸彰而速且烈。吾辈既充军人,则将伪之一字排斥之不遗余力,将此种性根拔除净尽,不使稍留萌牵乃可以言治兵,乃可以为将,乃可以当兵。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下之虚。李广疑石为虎,射之没羽;荆轲赴秦,长虹贯日,精诚之所致也。

  [注释]
  [1]此处应为“自欺者”。

第五章 勇毅
  1.大抵任事之人,断不能有毁而无誉,有恩而无怨。自修者但求大闲不逾,不可因讥议而馁沈毅之气。衡人者,但求一长而取,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苟于ii者过事苛求,则庸庸者反得幸全。
  2.事会相薄,变化乘除,吾当举功业之成败,名誉之优劣,文章之工拙,概以付之运气一囊之中,久而弥自信其说不可易也。然吾辈自信之道,则当与彼赌乾坤于俄顷,较殿最于锱铢,终不令囊独胜而吾独败。
  3.国藩昔在江西、湖南,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闻世事。惟以造端过大,本以不顾生死自命,宁当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