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曰:“妾乃荷花之精,君弗怖也。实告君,妾本水仙王之女。昨自遇君,知君情深如许,放愿以此身相托。但彼此形迹诡异,妾蒙舅氏抚育,舅氏家法严厉,设有疏漏,恐无颜复相见也。”生问舅氏为谁,女曰:“渠乃蟹中之王。向以有功水府,敕封中黄伯。今为西湖判官。”细语未终,相抱睡去。既醒,闻远钟已动,急起。女再三中约而别。自是戴星往还,殆无虚夕。

  一夕共寝忘晓,为保姆所觉,告诸其舅。舅命押生至,生仰望乌巾绿袍坐堂上者,仪容怪伟,畏缩不敢前。其人忽惊起离座,下阶迎跪曰:“郎君犹忆渔舟邂逅时耶?自蒙垂救,此恩未有以报。顷老婢来言,不知何处来一莽男子,扰吾甥闺闼,故致此冒渎,某罪大矣。”遂起,延之入坐,生犹R不安。某为追叙往事,生始悟其为所谓西湖判官者。某乃展问邦族,兼询啄诤稳恕I言:“向以聘妻物化,尚在求凰。”某喜曰:“若是,岂非夙缘耶?吾甥才貌颇不俗,今得君为配,何啻参军?若不以非族见嫌,则愿言倚玉。”生骤闻,喜出非望,前揖申谢。某乃命妪唤女至,告以其意,女惭不能仰视。适某妻闻其事,亦出,见生亭亭玉立,亦喜。相与力赞,始携女入。某于是蠲吉为之合欢,送至水晶域馆焉。

  女善吟,尤嗜鼓琴。尝剪纸为双白凤,与生携琴跨之,游天台、雁宕。鼓《彩鸾下嫁》之曲,生倚琴而歌《水调》,拍女肩曰:“吾老是乡矣,不愿效武帝求白云乡也。”

  后年余,午日,女从生至湖中观竟渡。忽其友从邻船呼生,问向在何处,随取一书与生曰:“此令兄所托致也。”生展视,书中具言母病方危,趣其速归。生读毕流涕,急回寓收拾起程,惟恋女不忍言别。女惨然曰:“奈何以妾故弃其亲?然亦岂可舍郎独归乎?”遂挈生返告其舅,将谋偕往。舅不许,曰:“甥荏弱不任奔波。计太夫人此时当已愈矣。郎君仁孝,自应归觐。”因出药一丸授生曰:“以与太夫人饵之,可以却老。但当速来,勿久稽也。”生拜受。退而束装,与女约秋以为期。女泣曰:“数月来腹中震动,尔时君当记取。正恐人事难齐,重逢亦未可必也。”生亦洒泪别去。

  到家,母病果已愈,慰甚。具述所遭,将奉母偕至浙中。母不乐远行,居数月,复辞母兄渡江,仍寓昭庆。

  次日即往觅女,至则棒莽塞途,更无舍宇。日将暮,怅然始返。至西泠桥,见女华妆冉冉自东来,生前问讯,并道所见之异。女曰:“妾家前以罹灾,已徙湖南。今可就此渡也。”相将呼舟,至雷峰塔畔,望楼阁涌现,女命舣棹其下。携生登岸,命酒叙阔。酒未阑,辄起拥生入帏,倍极款洽。生殆难复支,次日遂病。女汤药必亲,倾刻不离于侧。顾寝后必强与合,生虽厌之,而无如何。由是日就沉绵,势已垂毙。

  忽一女子突至榻前,抚生而哭,涕泗骼健A季茫以一手指女骂曰:“妖魅,今郎病已至此,汝犹不舍耶!”语未竟,生忽张目,见女面目衣履与前女无毫发异,居然又一公主也。慨然曰:“卿休矣!已知命在呼吸,更何烦双斧伐之耶!”女大哭,顷之拂袖径出。

  日将晚,见女偕婢抱一玄鹤至,遍体纯黑而丹顶。甫入门,前女顿缩如o,伏地不敢动。婢纵鹤击之,此女脑裂,身化白蛇。剖其腹,得一珠径寸。以示生曰:“此冒妾者,雷峰塔蛇精所为也。妾前从舅氏至瑶池为王母庆寿,致妖物为此狡狯误郎。及见郎病不可为矣,妾既无以自解,且此妖虽舅氏不能制,故复往见母,乞其囿中所蓄玄鹤来除之。今妖幸已诛,但郎受毒已深。必以此珠合雄黄饵之,疾乃可起。”生昏瞀之中闻女言,如梦始觉。叹曰:“此物始与共枕,但觉气息之间,不如卿之芳兰竞体,且荡甚。及卿来视,心益骇诧,但尔时亦何能顿释乎?”女乃以珠付婢,趣令合药饵。生三日已起,载与俱归。

  时儿生已两月矣,生抚之,喜极更悲,曰:“此来何啻再世韦箫也!是儿可名曰来复。”女忽哽咽语生曰:“善抚之,君宗祀赖此一线。妾不能见其长成,岂非数也!”生骇问:“此言何故?”女曰:“妾本紫府侍书,以一念之痴,缠绵自缚。前至层城,王母以妾已破除色戒,谪使降生黄冈刘修撰家。今诞期至矣。”遂起,将出门,复返,就生怀取儿乳之。既毕,欲去,生按令小坐,女曰:“纵少留,终须别去。善自爱,勿念此负心人也。”挥泪自出,十步之外,犹复回顾。生追之,倏不见。痛哭携儿归,更不复娶。
夜叉
 
  道光初,王店有李某者中年丧偶,遗一子,已十岁矣。一日,有二妪踵门求匹。某恶其老也,拒之。妪请暂奇室中,某辞以不能供亿。妪曰:“但相容,勿愁日用也。”某始许之。

  居数日,某以资用既竭,将搜箧中衣质诸库。启之,则白金一锭,灿然在上,取称之,适得十两。知为二妪所为也,愈加敬礼。自是凡布帛菽粟及酒肴之属,偶有所需,无不从心立应,某家用以小裕焉。

  后某以事出,迨暮归,失儿所在。询二妪,皆言不知。觅之不得,是夕虽寝,不复成寐。而转侧间,席底似有物为梗。取火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