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不在侧,夫人呼丫环,数四不应,忽闻窗外,有代唤者,声甚异。公子启帘视之,寂无人,唯一猫奴踞窗台上,回首向公子,面有笑容。公子大骇,入告夫人。诸昆弟闻之,同出视猫,戏问曰:“适间唤人者,其汝也耶?”猫曰:“然”,众大哗。其父以为不祥,亟命捉之,猫曰:“莫我,莫我!”言讫一跃,径上屋檐而逝,数日不复来。举室惶然,谈论不已。

  一日,小婢方饷猫,此猫复杂群中来就食。急走入房,潜告诸公子。诸公子复大扰,同出捉之,缚而鞭之数十。猫但嗷嗷,倔强之态可恶。欲杀之,其父止之曰:“彼能作妖,杀之恐不利,不如舍之。”公子阴命二仆,盛以米囊,负而投诸河。甫出城,囊骤穴,临河而返,猫已先归。直至寝室,启帘而入,公子兄弟方咸集父母侧论猫事,瞥见猫来,胥发怔。

  猫登踞胡床,怒视其父,目{欲裂,张须切齿,厉声而骂曰:“何物老奴!尸诸余气,乃欲谋溺杀我耶?在汝家,自当推汝为翁;若在我家,云乃辈犹可耳孙,汝奈何丧心至此?且汝家祸在萧墙,不旋踵而至,不自惊怕,而谋杀我,岂非大谬!汝盍亦自省平日之所为乎?生具P蚁之材,夤缘得禄。初仕刑部,以 距得上官心。出知二州,愈事贪酷。桁杨斧@,威福自诩。作官二十年,草菅人命者,不知凡几。尚思恬退林泉,正命牖下,妄想极矣!所谓兽心人面,汝实人中妖孽,乃反以我言为怪,真怪事也!”遂大骂不已,辱及所生。举室纷,莫不抢攘。或挥古剑,或掷铜瓶,茗碗香炉,尽作攻击之具。猫哂笑而起曰:“我去,我去,汝不久败坏之家,我不谋与汝辈争也。”亟出户,缘树而逝,至此不复再至。

  半年后,其家大疫,死者日以三四。公子坐争地免官,父母忧郁相继死。二年之内,诸昆弟、姊妹、妯娌、子侄、奴仆死者,几无孑遗。唯公子夫妇及一老仆暨一婢仅存,一寒如范叔也。

  闲斋曰:妖由人作,见以为怪,斯怪作也。唐魏元忠谓:“见怪不怪,其怪自灭。”非见理明晰,不能作是语。虽然,内省多疚,亦不易作坦率汉。

  永野亭黄门为予言,其一亲戚家,喜畜猫。忽有作人言者,察之,猫也。大骇,缚而挞之,求其故,猫曰:“无有不能言者,但犯忌,故不敢耳。今偶脱于口,驷不及舌,悔亦何及!若牝猫则未有不能言者矣。”其家不之信,令再缚一牝者,挞而求其语,初但嗷嗷,以目视前猫,前猫曰:“我且不得不言,况汝耶?”于是亦作人言求免,其家始信而纵之,后亦多不祥。予闻其说,愈谓《太平广记》所载,猫言“莫如此,莫如此”之事,为不诳也。

  兰岩曰:以言遭楚,猫应自悔,然犹以驷不及舌,痛自惩责;乃人也,每以多言取祸,反怨天尤人,不克自省,诚此猫之不若矣。

  护军参领舒某,喜咏歌,行立坐卧,罕不呜呜。一日,友人过访,欢饮于室,漏已二下,尚相与赓歌不辍,忽闻户外细声唱所谓“敬德打朝”者,谛聆之,字音清楚合拍,妙不可言。舒服役只一僮,素不解歌。兹忽闻此,深疑之,潜出窥何,则见一猫人立月中,既歌且舞。舒惊呼其友,猫已在墙,以石投之,一跃而逝,而余音犹在墙外也。

  兰岩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舒喜歌唱,而猫亦效尤,舒应乐其善继主人也,何以石投之哉?

  驴都中有以屠驴为业者。主人晚过其肆,漏已下,肆门已闭,室中灯火甚明,疑为作工者赌博,从板隙潜窥,见二佣共杀死一妇人,方断剖腹,血肉狼藉。大惊,亟反走,鸣诸官,官卒步军十余人,同往捕之。排闼涌入,则见死驴在地,主人独指以为人,步军曰:“死驴也,乌得为人?”与其争论,环观者咸笑其妄,其人犹忿争不已。官怒其哓哓,叱曰:“指驴为马,且不可,奈何指驴为人?”鞭之而去。其人愤极,重欲对众检视,乃亦是驴。始而愕然,既而废然,遂改业,誓不杀生。

  兰岩曰:驴,宠然一蠢物也,与人大异,何此人确见其为人哉?殆亦业此屠驴者乎?非昏于即也,岂誓不杀生?此驴也不复为人,此人也不复为驴矣。

  异犬某侯袭爵之前一岁,年甫十七,丰姿如玉,而癖好斗鸡走狗。尝豢一黄犬,甚爱之,至同寝食。至夏日,率犬出东门,游行郊s.大雨骤至,避一墓门下。墓前有积潦,广袤数亩,芦荻满之。坐未安,复有三恶少鞲鹰负弩而至,见侯各耳语。侯故白皙,一恶少作韵语曰:“黑者黑如铁也,赤者赤如血也,白者白如雪也。”其二人和之以笑。侯虽微,固世家之裔,且懦弱孤立,闻之大惧,冒雨欲行,恶少挽留甚力,侯大窘曰:“汝等欲何为?”恶少皆笑而不答,但相与拘持之。犬在旁大嗥来啮,恶少以巨石投之,中脑,犬闷绝。乃尽褫侯衣,不留寸缕,缚手足,俯而捺诸草中,欲淫之。侯哭叫声嘶,滚地不定。会有数骑自林间来,恶少仓皇逸去。骑者至,见而诧异,解其缚而询其故,侯o缩而泣,告之。骑者怜其遭,衣而送之家。犬亦踉跄随之归,数日不食,创溃而毙。侯大恸,瘗之园中,祝而祭之,如丧良朋也。是夜梦犬作人言,谓侯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