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而庄重。不禁迷恋辗转,再三舍之不得。喟然曰:“人生几何,美色难遇,牡丹花下死,较老髦乐甚也。”意乃决。与女交谈,引之入室,两情相得,有终焉之志。
  
  无如弥月后,例应分折。其父母见二人情重,不使女知。请介弟前堂大宴,询及家世,方知为太守亲弟。屡奉府县查访綦切,不胜惊骇。但事已如此,不能隐匿,赠以千金送之回。府太守以乃弟自作之孽,无可奈何,资送回籍,俟死而已。一路毛发脱落,日渐周身发痒。及家,其次兄收之,虑其蔓延,锁于酒房下榻。嫂氏哀之,使老媪给饮食。未几癞已匝身,奄奄一息,自知必死矣。
  
  先是介弟去后,女方知其事,乃与父母为难,誓不二夫,必欲同死。其父母婉劝教戒,矢志不回,不得已以实情告。太守敬其节义,允为作礼,遣送姑苏为弟守节,来投嫂氏。嫂谓女曰:“叔病癞已不起矣,莫如原舟遄返,以妹品貌,何患无好逑君子,何必恋此及泉人耶?”女泣曰:“妾故知之,不忍郎之独为癞鬼。且女身不可二夫,来就死耳,非效于飞之乐也。”嫂怜而敬之。送女入酒房,与介弟相抱而泣。女乃遣婢仆归复命。亲为其夫调养。
  
  一日,介弟使女烹茶未至,渴甚,循墙而起,觅饮房中,惟酒缸十余。寻至室隅,尚有剩酒半缸,以碗饮至数四,渴解而人亦醉倒。女持茶来扶之卧。至次日,癞皆结痂,人亦精爽,谓女曰:“此酒大有益处,日与我冷饮之,当有效。”女顺其意,每饭必先以酒。半月癞痂寻脱,一身新肉滑腻非常,眉发复生,居然风流年少矣。夫妻快慰。及酒将完,见缸底一大黑蛇浸毙其中,盖乌梢也。出问家人,乃知前年注酒时,见有蛇在内,是以遗弃半缸,不意为贵介弟起病之祥。于是夫妇相将仍赴粤东,女之父母及曹太守皆大悦,共出财为谋功名,得河泊所官以终。此其有一命之荣,故不死耶。余曰:非也,粤女贞一之操,有以感召之耳。
  
  芗{曰:观上二则,可知医无恒方,药若得当,实有起死回生之效。惜时医执陈方不知变通,以至危症不救,安得人人巧遇如黄、曹二君耶?
  
  金标客
  
  标客金氏,籍隶嘉禾。其为人也好义,幼习武艺,能运气敌金刃。壮年出外保标,江湖赫赫有名,盗贼闻风而惧。及其老也,腰有千金,在江南之清河立船行为业,悠悠自得,不外出矣。
  
  夏日在水阁纳凉,见一舟扬帆而过,篷窗西启,中坐青年公子,外二仆人。回顾舟子,识皆劫贼。顿起怜悯心,疾卷行囊追及之。乞附舟南旋,舟子不纳。公子见其二毛,怜贫老而许之。舟子曰:“人各有心,知其无歹意耶?设有他虞,非我等不预言也。”公子曰:“此一老,我三人能备之。毋需尔过虑。”金闻言,一跃登舟,与公子为礼,遂问行踪。公子告以父宰山左,回原籍武林就婚也。与金联乡谊,谈甚洽,以长者呼之,每饭必共。家人心不谓然,见于词色。公子益尊敬之。舟行长淮时,金密谓公子曰:“舟子皆江湖积贼,今当停泊某所,若过此,必逗遛旷野,将行其谋矣。”公子怖甚,曰:“奈何?”金曰:“有老夫在,彼四五后生不足惧也。某今夜与公子易地而寝,看其如何下手!”公子甚疑惧。果舟至闹市竟过。金问之,舟子曰:“风利不得泊也。”公子益惧,夜乃与金潜易卧处。舟行至半夜,忽停,似闻舟子皆息灯而卧,驾长密谓其伙曰:“以我五人,了彼三人甚易,今添一客,多费手足矣。”伙曰:“客似强健,然老不足畏也。”驾长偕一伙,持利斧潜启舱门,系公子常卧处。抚首砍之不入。窃谓伙曰:“得无误砍其枕乎?不然,文弱少年安有如是之结实头皮也。”伙曰:“汝于星光下照囟门劈之。”二人听卧者犹有鼾声,乃双手举斧猛劈之。斧反激回,伤驾长首而跌。金乃扬声有贼。于是公子主仆举灯入,舱门大启。金起坐,呼舟子,伙四人咸集。金曰:“驾长何在?”曰睡久矣。金曰:“顷有贼斧劈我首,似言好结实头皮者,驾长声也。得无自伤乎?我标客金某也,在千万寇盗中,出入自如。汝五毛贼欲伤我得乎?恐自不能保。”驾长闻言,亦以布蒙首出,五人佥再拜请罪曰:“久闻长者大名,不意在此相见。长者既明此意,不必多言。我等愿革面洗心,送公等回籍,断不敢复萌异志。乞恕无知之罪。”金曰:“谅汝辈亦无能为,速与我开舟泊扬城,为公子压惊,不汝罪矣。”舟子叩首出,扬帆前行。公子及仆皆感甚,至扬州盛席宴客,不使舟子破钱,亦感甚。
  
  未几舟抵嘉禾,金客携囊告别,公子泣留。金曰:“此去皆官塘大路,不过二日抵省,无下手处。我嘱之,彼不敢违。”乃呼舟子告之曰:“汝等好进公子回府,取得平安信来复我,日后好相见。若稍有怠惰,公子莫给与信,汝五人命悬我手矣。”皆曰:“不敢,惟长者命。”遂送公子归,取札归报,金客回家。
  
  时邑中有数十少年皆习拳勇,推一人为翘楚。其人亦诩诩自得,众皆曰:“我邑中老前辈,惟金某为最。汝能胜此人,则杰出矣。”其人曰:“近闻回家,姑试之。”或劝之曰:“金长者为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