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园寄所寄  清 赵吉士

  ●例言
予自少至壮,凡见闻新异,辄笔之于书。积之既久,分类成帙,用作座侧之玩,因京园以寄其所寄,故以寄名园。嗣因竹吞史采十余条入《日下旧闻》,知不能久藏笥箧,遂尔付梓。

  是书分十二寄,凡属生平所历,偶有触者,辄附于末,以见世间事原有两相符合处。至予作令晋中,平交山寇,夏君宛来叙其本末行世,亦节取数条,以相印证。

  《囊底寄》。凡智囊已载者,概不复采,非好用机械也;有才不措诸实行,读书不能致用,只纸上空谈耳。

  《镜中寄》。忠孝故事,多不胜采,世所赫赫共传者,不必录,录其幽僻而耸听者。借鉴古人,以自敦本行,亦圣人论士,宗族称孝,乡党称悌之谓也。

  《倚杖寄》。山川取其最大而有名者,新安山水,则斋为一卷,以故乡从详也。人生如电光石火,予于山水因缘不浅,况济胜有具,何可刻置耶?

  《燃须寄》。近来进退两忘,时与良朋篝灯抵掌,非诗无以过日。其林卧遥集,偶然次韵,遂叠至千五百律,吟虽甚苦,心窃乐之,或亦具有夙癖耶?

  《灭烛寄》。坡公夏日,爱人说鬼怪,犹属嬉戏。神禹铸鼎象物,凡愚贱细民,亦令知警,而预避防之,命音何厚?若言鬼怪而附以存者,雷霆之忽发,物类之骇观,以及人妖之谲诞,颇有相类,因以编入。

  《焚麈寄》。饱食终日,只斗清谭,于身心何益?一言一事,皆足令人鼓舞兴发,斯有济耳。遗闻以资见闻;座箴谈屑,以正人心术,助淹博;科名以劝子弟,寿考神童,皆可类推。

  《獭祭寄》,能知事物根源。

  《豕渡寄》则不致引典讹误。

  《裂眦寄》。观胜朝之政事错杂,盗贼纷纭,益知生太平世者为大幸,而防河泄者,当先杜蚁漏矣。事属近代,尤不敢漫加己见,悉本成书,细加抄录;中间或有是非未确处,观者自能从原书正之。

  《驱睡寄》。仙卜医药而外,亦有足豁人心脾者。

  《泛叶寄》。故乡事不无琐细,然事属桑梓,不厌详也。至黔兵一剿,乃吾邑金正希先生主之,且一事而屡奉旨意,又经史阁部与马贵阳几番辨析,要为吾乡存其略,以见金公功在扮榆。

  《插菊寄》,可以不录,然借胡卢之口,警君子之心,行事毋贻笑柄。虽属笑谈,未必无补。

  丙子夏五,识于燕邸寄园之见心轩。

  ●卷一。囊底寄寄园主人曰:“古人三不朽,德与言犹有假而托之者,赫赫天壤,措诸事业,亘千秋而莫之泯灭,厥惟功哉?名臣匡济,固自天成,亦须借资学问,大疑大务,遇智士而立决,岂无本而然欤?余吏隐寄园,上自朝庙,下暨街巷琐屑,凡足征才干者,辑而存之,以征吾情所首寄,安知不有补于仓卒?若谓扣囊底智,足以集事,则非余意矣。”

  ◎经济五车万卷,何一非经济哉?顾熟之纸上而窘于临机,如君国何成?牍不胜记,抑髫龄得之祖父所传者,力或回天,智或除憝,举数则以该馀。

  正德允秦藩请,欲益以陕之边境。兵部科道交奏不可,上不听。杨廷和将去冕引疾不草制,梁储曰:“皆引疾,孰与事君?”上震怒,内臣督促,储承命草曰:“昔太祖著令曰:”此土不畀封藩,非吝也,念此土广且饶,藩封得之,多畜士马,饶富而骄,奸人诱为不轨,不利宗社。‘今王请祈恳笃,朕念亲亲,异地于王。王得地宜益谨,毋收聚奸人,毋多养士马,毋听狂人劝为不轨,震及边方,危我社稷。是时虽欲保全亲亲,不可得已,王慎之毋忽。“上览制骇曰:”若是其可虞,其勿与。“事遂寝。(《通记》)

  此真不谏之谏,犹兵机也。先曾祖光禄公每言高祖弱冠,同梁公周旋,常与诸孙道其事。余阅《明史》,恍如高曾面命也。识之。

  郎中李梦阳劝尚书韩文劾刘瑾。文令梦阳具草,既成,读而芟之曰:“是不可太文,文弗省也,不可多,多览弗竟也。”疏具,遂合九卿诸大臣上之。(《贞胜编》)

  严世蕃既败,复为御史林润所劾,捕世蕃、罗龙文。谕法司讯状。世蕃犹抵掌曰:“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已而聚其党窃议,自谓纳贿自不可掩,然上所深恶聚众通倭之说,得讽言官使削去,而故填杨继盛沈练下狱为词,则上必激而怒,上怒乃可脱也。谋既定,乃令其党扬言之。三法司果依其言,具稿诣徐相国阶议之,阶固已预知,姑问稿安在?吏出怀中以进,阅毕曰:“法家断案良佳。”延入内庭,屏左右语曰:“诸君子谓严公子当死乎?生乎?”曰:“死不足赎。”“然则比案将杀之乎?生之乎?”曰:“用杨沈正欲抵死。”阶徐曰:“别自有说,杨沈事诚犯天下公恶,然杨以计中上所讳,取特旨,沈暗入招中,取泛旨。上英明,岂肯自引为过?一入宽疑,法司偕严氏归过于上。必震怒,在事者皆不免,严公子骑款段出都门矣。”众愕然,请更议,曰:“稍迟事且泄,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