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文之事,殆无望矣。”时公方中谗,于此种外交,更无能为力。于是,俄租旅大,法租广州湾,英租威海卫,得所求而去。及慈圣临朝,意索三门湾,百计恫喝而无所得,使臣解职去。自此外人需索,戛然而止。乃知两阶干羽,威格有苗,古人并不欺我。

毕德格者,曾为天津美领事,慕文忠之名,舍官就幕。筹筑关内外铁路,为中国铁路之始基。公子伯行从之习英文,曾见曾侯《日记》中,所谓“美人白逖克”者是也。公子季皋朝夕与游,亦从问学。文忠入阁办事,居贤良寺,与闻要政,苟有事至使馆,必使之往。德据胶澳,衔朝命晤巴布罗福,俄卒无所助。此中国昧于外情,犹未知俄、德两君会于彼得黑府之事也。

常熟相国与南海张樵野侍郎生连带关系,自康案始。乙未会试,常熟披落卷,得有为而中式。有为有知己感,欲上书自见。以张侍郎为其乡人,较为亲近,乞为书,先容,常熟允之。及往,仍拒弗纳。侍郎问之,曰:“此天下之才也,吾无以处之。”及丁酉岁有为再入京。常熟知上意求新,遂荐诸朝。恭邸曰:“额外主事保举召见,非例也,不可。”无以先之,乃命于总署见。会年节伊迩,无暇及此。戊戌春正月三日,庆邸、合肥、常熟、南海见有为于总署。未几,有为上书言事,上交总署议奏。章京持以请命于常熟曰:“准乎?”曰:“不可。”曰:“驳乎?”不应。曰:“然则奈何?”曰:“择其可者而许之。”于是议准二事,曰:“商务”,曰“矿务”。总署诸公以洋洋数千言,条陈十数事,仅允其二,惧失上意,不得已,奏请军机会议,枢府诸公惟恐任咎,拟旨会同王大臣议。迨奏上,准者过半,有为自此获上。及有为得罪,常熟、南海皆列名康党,实非二公本怀。

年终密考,少则四字,至少二字,至多十六字。盖以备万几之暇,知其人之大略。非为作传,以概其生平,亦非为作论,以较其长短,固无须乎多也。向例由军机大臣资望在先者呈览,政府中新进不尽知也。丁酉年终,李文忠问翁文恭曰:“近为何事,而冗若此?”文恭曰:“日与兰孙抄录密考,不胜其繁。”文忠曰:“曷不使子密为之?”文恭曰:“子密笃于交游,惧其先以报喜也。”以当时钱侍郎之资望,尚不能预于机密,他可知已。宣统以后,则携出誊录,视之不若往日之重,朝廷每年黜陟之典,亦不尽行。滇督李仲轩制府,于每人密考,各二三百言,于是失密考之本旨,视如例事。枢臣亦公然携出录副,无复秘之可言矣。

京朝官重前后辈之礼,翰、詹、科、道、枢廷向有此称,相沿成俗。俄租旅顺、大连案,李文忠主稿。画诺后一日,遇许筠庵尚书,问曰:“旅大事奈何?”文忠曰:“与之。”尚书大诧,曰:“中堂不知译署有同官耶,而自为政也?”文忠曰:“尔足不至署,谓予能日至而家请命乎?尔无多言,他日予将至清秘堂判曲直焉。”尚书为之夺气。翰院之制,后辈无礼于前辈,直呼至清秘堂服罪。文忠盖以此窘之,尚书虽贵,未敢抗也。周镜渔廉访为军机处领班章京时,有新进传到前问其字,廉访立呼苏拉入室。苏拉者,清语仆役也。谓之曰:“汝领此君出,以我籍贯、姓字、官衔、寓所告之。予有公务,未暇与叙寒暄也。”廉访丰裁过峻,未免令人难堪。部曹之中,虽无前后辈名称,然尊卑判别,出于天然。新进到部,分司入室以后,仆役引见本司所有人员。自印稿以下,皆一揖而退,印稿略有问答,乃列之至末一座,同官籍贯、姓字、官衔、寓所,均令仆役开单记之。不敢面询也。次日按单登门往谒,或遇或不遇,不遇则再往。继而因友及友,介绍属托,渐次相习,乃择日宴请同僚,杯酒联欢。自此而后,升沈进退,皆托命于印稿。纵有年姻故旧,转相攀附,不能逾此范围之中矣。

《越缦堂日记》近日颇有盛名,常浏览一过,记之如下:

莼客记所读之书全无宗旨,嫌其太杂。经史子集,无一不有,读之未毕,随手札记,难免首尾不贯。如经学之《禹贡锥指》、《尚书古文疏证》、《诗毛传疏》、《左通补释》、《左传贾服注辑述》,小学之《骈雅》、《说文佚字》,史学之《纪载类篇》、《野获编》、《明季北略》、《明季南略》、《小腆纪年》,金石学之《金石史》、《石墨镌华》,别集之《道古堂全集》、《味经堂遗书》、《焦氏丛书》、《蛾术堂全集》、《景紫堂丛书》。多长篇巨帙,或专门名家,在他人毕生精力所在,仅看一序,以一日了之,便加评语,谓之读书,孰能信之。最可笑者,丛书目录抄写多种,连篇累牍,视为珍秘。其至《缙绅录》亦删节记入,无复著书之体。同光以来,文人不笃志于学,咸以书籍作谈柄,为欺人之计,悉是类也。

点阅之书,《日记》中仅见三种:一《周礼注疏》,一《吴梅村集》,一《戴东原集》。皆一二日即止,揆厥情形,恐未终卷。又,一日读杜氏《春秋经传集解》,于惠氏、马氏、焦氏《补注》、高氏《地名考略》、江氏《地理考实》、邵氏《南江札记》、王氏《经义述闻》、邵氏《规过持平》同时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