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憎也,而曰强健;老僧嫠女之床席,奇臭恼人,而曰孤高;守节老妪之絮新妇,塾师之训弟子,语言面目,无不可厌,而曰我正经也。山谷再起,我必远避,否则别寻生活,永不作有韵语耳!」余谓江西一派,虽不无可议,然涪翁之作,即东坡亦极赏之,何至诋毁若是。已苍之论,亦殊失其平矣。
  人怀不良之心者,俗谚辄曰:「黑心当被雷击。」而蚕豆花开时,闻雷则不实,亦以花心黑也。此固天地间不可解之理。然以物例人,乃知谚语非妄,人可不知所惧哉!
  江阴汤廷尉公余日录谓闽之林泉山四代进士,江西之彭文宪二世阁老,以为卓异。而本朝桐城张氏亦二世阁老,昆山徐氏则兄弟三鼎甲,宜兴吴氏则五代进士,长洲沈氏、磁州张氏、泰州宫氏、吾邑蒋氏则四代进士,长洲彭氏则祖孙会状,德清蔡氏则从叔侄两状元,可谓超越前代矣。
  徐充暖姝由笔云:「淮安杨林会试投卷。夏桂洲呼谓之曰:『近日大同逆首有杨林,汝当易此名。』遂增一字作杨上林。」本朝康熙间,有满洲人揆叙者,曾为掌院学士,至雍正时其人已殁矣。而以生前犯不韪,上怒其为人。吾友太仓张冰璜以庠名与之同,欲请邓学使改之。黄中丞昆圃与冰璜善,教以措词,谓:「揆叙得罪朝廷,士子以此二字为名,恐干未便。」冰璜如所戒。邓乃是其言,遂援笔去一「揆」字。余谓夏桂州之增一「上」字,与邓学使之去一「揆」字,其意正同也。冰璜既改今名,遂于雍正壬子中南省经魁。
  苏俗娶妇者,不论家世何等,t用掌扇、黄盖、银瓜等物,习以为常,殆十室而九,而掌扇上尤必粘「翰林院」三字。有苏州人周卜世者,尝客扬州,一扬人卒问曰:「何故苏郡庶民俱不娶妇?」周讶而诘之,扬人曰:「我前寓苏,所见迎娶者,无非翰林院执事,何尝有一庶民邪?」其言虽戏,然苏俗恶薄,贵贱无等,不免为他郡人所笑。即此一端,可知其余。
  玉溪锦瑟诗,从来解者纷纷,讫无定说。而何太史义门 【 焯】 以为此义山自题其诗以开集首者,首联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言平时述作,遽以成集,而一言一咏,俱足追忆生平也。次联云:「庄生晓梦迷胡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言集中诸诗,或自伤其出处,或托讽于君亲,盖作诗之旨趣,尽在于此也。中联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言清词丽句,珠辉玉润,而语多激映,又有根柢,则又自明其匠巧也。末联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言诗之所陈,虽不堪追忆,庶几后之读者,知其人而论其世,犹可得其大凡耳。
  家露翁 【 誉昌】 精于论诗,尝语予曰:「作诗须以不类为类乃佳。」予请其说。时适有笔、砚、茶瓯并列几上,翁指而言曰:「笔与砚类也,茶瓯与笔、砚即不类。作诗者能融铸为一,俾类与不类相为类,则入妙矣!」予因以社集分韵诗就正,翁举「小摘园蔬联旧雨,浅斟家酿咏新晴」一联云:「即如园蔬与旧雨、家酿与新晴,不类也,而能以意联络之,是即不类之类。子固已得其法矣。」
  王实甫西厢记、汤若士还魂记,词曲之最工者也。而作诗者入一言半句于篇中,即为不雅,犹时文之不可入古文也。冯定远尝言之,最为有见,此亦不可不知。
  凡为人作诗文集序及墓志铭,文末署名,于同辈当自称同学,或友人,或友弟,于前辈当自称后学,或后进,或通家子,方为得体。若称眷弟、眷侄,及眷晚生,则陋甚矣!尝见沈石田全集内附唐六如和诗,自称后生唐寅,亦雅甚。
  元周公谨云:「上巳当作日干之己,古人用日,如上辛、上戊之类,皆用日干,无用支者。若首午尾卯,首未尾辰,则上旬无巳矣。
  术数家有六壬法者,相传黄帝受式法于元女,用以战胜蚩尤,遵式而立文也。按六壬之义,谓天一生水,壬水建禄于亥,亥乃干天之位,数六,属金。金生水,故名六壬。
  吾邑鱼公侃,字希直,居官廉明正直,人比之包孝肃。自开封守致仕归,随身止一竹箱,箱内存俸银八两。适学宫宣圣前缺香炉、花瓶二物,公即以此银铸之,炉、瓶至今尚存。居家饔不继,家人愠见。公偶感得疾,日卧一小床,足不能履地。家不畜仆妾,起居无扶掖之者,床悬二,夫人间以麦粥进,必曰:「清官,麦粥在此。」公乃缘以起,食竟,复缘之就枕。其苦如此。殁而仅存葛衣,竟用以殓焉。墓在北山报慈里。崇祯丙子,直指使者路公振飞行部至吾邑,谒墓致祭,且立石碣,曰「第一清官鱼公墓。」同时立碣墓门者,一为仲雍,一为子游,与公而三云。公之为人,具在邑乘、国史,无容赘述。余与公之裔孙元傅善,得其一二佚事,附记于此。
  顾文宁 【 士荣】 云:今人以十岁为一旬,故称五十则曰五旬,六十则曰六旬,七十、八十、九十亦如之。按:十日为旬,徐铉曰:「周十日而言之也。」书:「三百有六旬,又十旬弗反。」孟子:「五旬而举之。」皆以十日为旬。汉书翟方进传:「旬岁免两司隶。」师古曰:「旬岁犹言满岁,若十日之一周也。」则又以一岁为旬。炭际榇,总未有以十岁为旬者。世俗习非成是,亦不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