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舟覆,此真本为龙伯取去,无复在人间矣。
  明崇祯六年癸酉,应天乡试,一榜得三会元,甲戌李青,丁丑吴贞启,癸未陈名夏。本朝顺治十一年甲午,浙江乡试,一榜得三状元,乙未史大成,甲辰严我斯,庚戌蔡启V。
  严相国养斋为诸生时,与瞿昆湖诸公联「十杰会」,常会文于李文安公祠中,出入致揖于公惟谨。一夕梦公谓曰:「承君隆礼,愧无以报,今以予骨赠君。」寤后忽发寒热,逾时乃止。人谓文安公实为之换骨云。
  严相国有妹,嫁石岸张氏。石岸至城,路有断水处,往来多阻。相国以妹在石岸,特筑桥以通之,名曰徐泾桥。
  邓肯堂幼有神童之目,年十三,赋空谷诗,为松圆诗老所赏,遂以此得名,人呼之为邓空谷。后以荐举入都,没于逆旅。所著颐庵、玉山、柳下诸集,散佚不可问。尝见其赠如皋冒征君诗,有「旁若无人惟燕子。不知有汉是桃花」之句,余最爱之。
  沈以慈,字孝先,邑人也。生十岁,而两目不见物,家人取书络诵于侧,孝先凭几窃听,率以为常。以故孝先盲于目,不盲于心,所为诗歌颇佳。邓肯堂作五哀诗,孝先其一也。
  嘉定侯广成 【 峒曾】 举进士归,其父太常公欲令谒唐叔达先生,而适晤叔达于友人所,遂先与言之。叔达曰:「勿遽来,不佞叨居父执,相见时宜有言为赠,当预思所以训戒之者。」又太仓太原王氏,亦叔达之世交也。当烟客奉常官京师日,叔达过其家,诸公子迎之入,至厅事南向坐,诸公子设红氍毹拜之,不为动。拜毕,摩诸公子首曰:「汝父远宦京师,好自读书,勉之。」诸公子侍立唯诺,叔达乃徐徐曳杖而起。盖叔达以前辈自居,视故人子弟不异己之子弟也。亡友侯秉衡 【 铨】 为余述之如此。噫!人情浇薄,朋友一伦几绝,如叔达先生二事,以今日视之,亦何啻羲、黄以上乎!
  严太守天池 【 澄】 ,相国文靖公子也。将赴邵武之任,与郡邑城隍神约曰:「某必不携邵武一钱归,神其鉴诸!」既抵任,苞苴尽绝,惟有茶果银一项,士民为官长称觥敬者,其俗相沿已久,于是争致,诸公复苦劝受之,以供薪水费。辞不获已,积之共若千金,迨致仕归,舟次吴门,以原银付家人曰:「吾前与城隍神约,不携邵武一钱归矣,此银何所用?其以为修治桥梁费乎!」于是择日鸠工,自郡之齐门外,至邑之南门,凡桥梁之倾圮者,悉修治焉。行人至今便之。
  宜兴周相国玉绳,少时从黄介子先生游,先生极称之。迨玉绳以高第里居,颇恣纵,先生闻之,弗善也。后玉绳以事谒先生,先生坚卧弗起。迨长跪榻前请过,先生遽起,批其颊曰:「汝初致身,遂为患里中乎?」其严气正性如此。介子名毓祺,江阴名诸生。鼎革后,起义守城,城破被执,不屈而死。
  缪仲醇,布衣也。而东林诸公与订交,皆以兄事之。常州钱侍御启新,东林之翘楚也。江北一缙绅往候之,值侍御他出,遂留宿其家。半夜闻叩门声甚厉,厮养皆惊起,窥之,见火光中一人督责童子,以其应门稍迟也,童子皆伏地叩首谢。此绅谓侍御且归矣,晨起询之,乃知夜间至者为仲醇也。仲醇名希雍,本吾邑甲族,重气节,娴经济,为一时豪士,不特精于岐、黄术也。邑乘列之方伎,未免掩其为人矣。
  昌黎之文,字句皆古,人悉知为锤炼而成矣,而不知欧公之平易,亦是锤炼而成者。即如白香山之诗,老妪能解,可谓平易矣,而张文潜以五百金得其稿本,窜改涂乙,几不存一字,盖其苦心锤炼如此。以此例之,则欧公可知,不特「环滁皆山」之句,数易稿而就也。
  作诗者有神来之句,往往成于冲口信笔,所谓好诗必是拾得也。若有意作诗,则初得者为第一层,语必浅近;即第二层犹未甚佳,弃之而冥冥构思;直至第三层,方有妙绪。然第三层意必出之自然,仍如第一层语乃佳。不然,雕琢之过,露斧凿痕,其不入于苦涩一派者几希。冯定远云:「严沧浪言有古律诗,今不能辨。」余观瀛奎律髓中有拗字一类,疑即所谓古律诗也。子美集中,如郑驸马宅宴洞中、崔氏东山草堂、题省中院壁、章梓州橘亭饯成都窦少尹、雨不绝、九日、赤甲、滟、白帝城、最高楼、暮春、愁、昼梦即事、江雨有怀郑典设、简吴郎司法、覃山人隐居、晓发公安、暮归等作皆是,亦谓之吴体。盖律诗而骨格峻峭,不离古诗气脉,故谓之古律诗也。严沧浪固云:「盛唐诸家多此体。」试检诸家集,当知予言非谬。
  诗之有次韵,自萧衍、王筠和太子忏悔诗始也。唐之元、白遂踵其事,至皮、陆而加甚焉,今则非次韵无诗矣。施愚山谓次韵之作是做韵,非做诗。其言良是。盖所谓做韵者,觅韵脚于韵府t玉、五车韵瑞,广之以佩文韵府而止。于是以字凑韵,以句凑篇,勉强牵合,全无意义章法,非做韵而何?陷溺之甚,遂谓次韵之诗,思路易行;又或追用前人某诗韵,连篇累牍,用以自豪,益无谓矣。赵秋谷亦谓:「次韵诗以意赴韵,虽有精思,往往不能自由。或长篇中一二险字,势难强押,不得不于数句前预为之地,纡回迁就,以致文义乖违,虽老手有时不免。阮亭绝意不为,此可法也。」善哉言乎!与施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