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边界,以桥顶为限。道光乙未岁,桥头死一人;偏西,实在齐河界内。齐邑尹诣验,见尸有刃伤,系属谋财害命,案关重大,遂托反尸验伤,移尸于桥顶之东,曰:“尸在长清界内。”以误报责地保而去。长清役禀于官,兼言移尸之故。长尹遣人请齐尹同赴验视。长尹先到,于尸怀中搜得账单一纸,上载买布若干,使钱若干,极清楚。

  未几,齐尹至。长尹请于邻近庙中商酌。长尹谓齐尹曰:“尸在桥西,何为移于桥东?”齐尹曰:“未也。”长尹曰:“行客被杀,必有血迹。今桥西有血迹,桥东尸下无之,非移尸而何?”齐尹不能答。长尹笑曰:“似此案,恐兄无由审究,弟其代之。”时乡人入庙观者甚众,长尹令役闭门,发怒曰:“尔等来此,将盗听官言,为凶手报信耶?”喝令每人杖二十放行。齐尹不知其意,为乡人缓颊。长尹曰:“若然,罚使每人出布半匹,不拘色,五人互保。定于第三日在此交收,违者责不贷。”先将愿出布者,记清姓名里居,约出三十馀名。后者曰:“身等家贫,实无钱买布。”长尹曰:“三人共出布半匹可乎?”佥曰:“可。”约又放出三十馀人。长尹曰:“吾不强人所难,尔等既无钱出布,务各恿怂出布者,早市布于此交纳,勿干重责。”众唯唯而去。长尹约齐尹,届期同来此收布,齐尹应诺,遂归。

  至第三日,两尹先后到。出布者各抱布以俟,长尹按次验布。验后,将布仍交其人,问其布或市于某甲,一一注明。验毕,统计其布,市于某甲者过半。尹问某甲何在。盖某甲亦出布之人,众共指之,曰:“即是人。”尹问甲曰:“业布几年矣?”答曰:“初作此生理。”尹曰:“汝所买之布,兰者几何,白者几何,共计几何,汝记之乎?”甲各以数对。尹曰:“非也。殆兰者若干,白者若干,共计若干,恐汝误计。”尹又曰:“汝布都鬻给谁氏?”甲曰:“仅卖于出布者数匹,他未发市。”尹曰:“卖于出布几何,下馀几何,汝知之乎?”甲又各以数对。尹曰:“亦非也。殆卖给出布者若干匹,下馀若干匹耳。”急差役往甲家取布。移时,役取布回。数其布,果与甲所言不对,而与尹言不差。尹笑谓甲曰:“汝自买之布,反不知其数,吾悉知之,汝知其故乎?”答曰:“不知。”齐尹不胜惊讶,问其所以。尹指某甲曰:“此御人之贼,闵不畏死者也。”遂出一账单示齐尹。齐尹曰:“此单何来?”尹曰:“于死者怀中得之。某甲之布与账单之布数目不异,明系甲贪其布而杀其人无疑矣。”某甲闻言,魂飞魄越,遂自招认。供言:“死者系齐河某村人,贩布为业。心利其货,因与交友,挽留住宿,辇布至我家。夜托伴行接他友,至桥顶而杀之,遂掩有其布。众所市之布匹,实是死者之物。”

  尹既得正凶,遂谓出布者曰:“汝等之布,既系价买,各人携去。岂真罚汝以肥官囊耶?盖劫夺之物,其售必贱,借汝等市布以征凶身之所在耳。”言已,听各抱布去。复差役传死者之家人,领尸与布,并追某甲所卖布价与之。两邑士民,悉颂神君。惜偶忘其官讳,容再访之。

  虚白道人曰:怪案奇冤,总有端绪,为官者不肯深用其心以求之耳。长尹于尸怀中得一帐单,在他人亦不过以帐单知死者为布客已耳,而尹则以之而获凶首,且以之而使凶首自招,固处处见尹之智,亦处处见尹之仁也。

  此篇可采入《无冤录》、《牧津》等书后。 马竹吾

  予不羡长尹有折狱之明,而羡其有周公之美。移尸不校是不骄也,代审路案是不吝也,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则布商之冤莫明于地下。噫!居官如齐尹者,恶在其为民父母也。 盖防如


  巩生

  巩生振先,章邑人。未入泮时,尝训蒙于济郡之西关。一日,薄暮出游街外,见一及笄女郎由面前过,姿致摇曳,芬香袭人,爱而尾之。女屡含笑回顾,心大惑,从至标山下,忽睹爽垲,门阀壮丽,女迳入。生自言曰:“昨赴泺访友,路出乎此,未尝见此巨第。”惊异间,内出一少年,丰仪可人,邀生入。生以未与谋面,辞之。少年固请,乃从之入。家人举烛进茗,各展姓氏,生以知少年姓胡名修。胡曰:“有一言奉@,勿嫌冒昧。弟有一妹,欲委禽者数家,妹悉不欲。适言门外有客,学问中人也,令弟邀入款待。窥妹意,似属意于君,愿君纳之。”生闻之大喜,起身致谢。胡遽入,须臾即出。既而家人捧酒u来矣,既而婢媪拥女艳妆出矣。胡令与生交拜,已,坐而饮。胡连饮二杯,笑言曰:“今日之饮,无需陪客。”遂辞去。生问女青春芳名,女一一告之。生曰:“卿赴西关何为?”女曰:“妾自有事,固非伪作芳饵以钓君。”生愕然曰:“卿亦通文墨耶?”女曰:“不敢言通。窃自揣度,不止能君所能而已也。君读书二十馀年,未掇一中,妾为君耻之。假令身为男子,采芹如拾芥耳。”生曰:“八股文字如一茎草化丈六金身,天下事未有难于此者。固不同酒食,是议之易易也。”女曰:“富贵功名,丈夫分内事。人能得,君不能得,愧为丈夫矣。”生默默无言。移时,问女门第,女曰:“正欲语君。盖与其暗弃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