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公,落落然参错,为天下邦伯,天下少安,可立待已。”夫文人作吏,非厌其烦,则厌其俗。使ふ轮士,尽如元次山,孰谓词赋家不可入《循良传》耶?
诸葛亮所与友善者,徐庶。庶本名福,单家子。少好任侠击剑,尝为人报仇,白垩突面,披发而走,为吏所得,问其姓字,闭口不言。吏乃于车上拉柱维磔之,击鼓以令于市廛,莫敢识者。而其党伍,共篡解之,得脱。于是感激,弃其刀戟,更练布单衣,折节学问。始诣精舍,诸生闻其前作贼,不肯与共止。乃卑躬早起,常独扫除,动静先意。听习经业,义理精熟。与石韬、广元相亲爱。熹平中中州兵起,乃与韬南客荆州,因与亮交焉。周处少孤,好驰骋田猎,不修细行,州里患之。处自知为人所恶,有改行之志,谓父老曰:“今岁丰乐否?”答曰:“三害未除。”曰:“何也?”曰:“南山白额虎,长桥下蛟,并子为三。”曰:“若此,吾能除之。”乃入山射虎,没水搏蛟,入吴寻二陆,厉志为善,筑台以读书。任为御史大夫,后死难,谥孝侯。夫千里之驹,性必ヵ辍G人之英,性必弛。今轻俊少年,一I文网,遂为乡愚所嗤骂。然少能折节就规矩,居然便成名士。如不信者,徐元直、周孝侯故是榜样。
冯当世,庆历中以鄂中荐至江,风涛汹涌,几至沉没。春来廷试第一,还过大江,风微浪稳,舟楫安然。公题诗江亭云:“江神也世情,为我风色好。”向敏中拜相,门庭悄然无一人。昌武,向亲也。径入见之,徐贺曰:“今日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欢慰,朝野相庆。”公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尝降端揆。此非常之命,自非勋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复唯唯,未测其意。又历陈前世为仆射者,动劳德业之盛,礼命之重。公亦唯唯,卒无一言。既退,复使人至庖厨中,问今日有无亲戚宾客,饮食宴会,亦寂无一人。明日再对,上问:“昨日见敏中否?”对曰:“见之。”“敏中之意何如?”乃以其所见对,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职。”夫向敏中能耐宰相,而冯当世不能耐第一,要是识量不足。若使第一时不夸在人前,则为宰相时定不落人后。
宋田况知制诰,因奏事论及政体,仁宗颇以好名为非。况退而著论曰:“人主为社稷计,惟恐士不好名。诚人人好名畏义,何事不立?夫上之取下,亦在作其好名之实而已。好名则畏义,人臣好名,虽未能一一诚于尽忠,亦决不为不忠之事。”蔡襄告其君曰:“忠臣引君当道,论事惟恐不至。若避好名之嫌,则土木之人,皆可为矣。”张忠恕言:“近世险佞之徒,于凡直言正论,率指为好名归过。”夫好名归过,其自为者非也,若首萌逆意厌恶之心,则是今言者望风见疑,此为国之鸩毒也。范纯仁贬武安军永州安置时,因疾失明,闻命怡然就道。或亦谓其好名,纯仁曰:“七十之年,两目俱丧,万里之行,岂其欲哉!但区区爱君有怀不尽,若避好名之嫌,则为无善之路矣。”故曰君子之论人也,当于无过中求有过,不可于有过中求无过。且谏臣拚一死,掷一官,忍谓之过也乎哉!
邵伯温尝论元v、绍圣之政,曰:“公卿大夫,当知国体。以蔡确奸邪,投之死地何足惜!然既为宰相,当以宰相待之。”哲宗朝,章得罪去,朝廷以其父老,欲畀使郡。既中止,范纯仁请置往咎而念及私情。徽宗朝吕惠卿告老,执政欲罪之。纯礼曰:“惠卿尝辅政,其人固不足重,然当存国体。”王安石薨,温公方作相,病中闻之,简吕申公曰:“介甫无他,但执拗耳。凡一切赠恤之典宜厚。”人以为不惟盛德,而且知大体。后世呵詈故相,几等儿童,欲镌秩夺诰,没产发尸。当太平不讳之朝,加以臣子必不忍言之罪,置网弥天,卓锥无地,得无甚乎?昔李公巽奏窦参交结藩镇,上大怒,欲杀参。陆贽曰:“参之贪纵,天下共知。至于潜怀异图,事迹暧昧,若据加重辟,骇动不细。”乃更贬参司马。呜呼!得之矣。
哲宗问:“近相陈升之外议云何?”司马光曰:“升之才智,恐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夺耳。”昔汉高祖论相,以王陵少戆,陈平可以辅之。平智有余,然难独任。凡才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从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王文正公常与杨文公评品人物,文公曰:“丁谓久远果如何?”对曰:“才则才矣,语道则未。他日在上位,使有德者助之,庶得终吉。若独当权,必为身累。”后谓果被流窜。夫海内才士,诚国家药笼中所不可无。然必如调鹰者,纵之九霄之间,而绦镟在臂。马者,逸之百步之外,而绳络在手。如是而可以御士矣。不然,乌头重堇,苟无以制其性,其不至于杀人者几希。
自古有盛名之士,一为宰相,遂失令闻者。此何以故?曰:“或以廉秽,判若两人。或以恩怨,横遭两舌故也。”崔烈尝问其子钧曰:“吾居三公,于议者何如?”钧曰:“大人少有英称。历位卿寺,论者皆谓当为三公。今登其位,天下失望。”烈曰:“何为然也?”钧曰:“论者嫌其铜臭。”宋神宗新用文、富为相,自以为得人,谓庞庄敏曰:“富弼万口同词,皆云贤相也。”公曰:“富弼顷为枢密副使,未执大政,朝士大夫未有与之为怨者。故交口誉之,冀其进用,而已有所利焉。稍拂之,则向之誉者,将转而为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