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客曰:“公殆用李广故事耶?”公笑曰:“因此仆寸身耳。”客为失笑。

前朝大内猫犬皆有官名、食俸,中贵养者常呼猫为“老爷”。

黄州洗墨池蛙,口食墨而黑,其说见《楚故》,老友张长人为予具说之如此。池为东坡遗迹,废且久。予判黄时重加疏凿,更建竹楼、雪堂于池旁,祀王、苏诸公,合名曰“宋贤祠”。

祠成作记,陷雪堂壁,亦及此语。余寻以忧去,时当初春,池无蛙,竟未验其口何如也。

附祠记:仕宦而至黄者,每艳称子瞻雪堂、元之竹楼。

子瞻故有洗墨池在黄,人罕知者。予判黄之二年,梅川张子长人过余,言曰:“吾黄离兵燹以来,名胜悉委榛莽,墨池一洼亦就湮,独赵文敏手书三字犹存瓦砾中,使君得无意乎?”予闻大喜,命舆人移置东斋。又三年为康熙已酉,余董漕自淮归,簿书多暇,念先贤故迹久就芜,不亟思表章,亦守土者责也。始从坡里坊求墨池旧址,得之颓垣败础间。于是芟榛莽,剔朽壤,次淤涂,L以文石,周以栏槛,俯视一,浏然泓然。池故无桥,今则跨池为桥,翼桥为亭,而取文敏字揭之楣。既而曰:“池复矣,无堂曷祠?”乃建堂池东,祠子瞻,以张文潜、秦少游配。两先生固尝游黄,又苏门士也。仍其名日“雪堂”。堂成有余材,建楼池西,祠元之,仍其名曰“竹楼”。墨池因故址,雪堂、竹楼非其地而仍之者,从名也,合之为“宋贤祠”。

祠既成,移余书之复者置楼上,移余东斋花来自中州来者植池侧,而旁为数楹,招僧朱子住其内以供朝夕。于是黄之人若忘其为旧有,而焕然新出于耳目之前也。未几张子复来,予与之周视池上,欣然日:“甚矣,先贤之赖有使君也!是乌可不记?”予唯唯,乃K石置雪堂壁间以记月日。张子又语予:“昔尝读《楚故》,载东坡墨池蛙口食墨而黑。”予末之见也。

广济多云山,余两过其下,皆晴霁中望见轻云罩峰顶,信山之得名非虚也。岩间有微泉滴出,竟日可得升许。山中人欲凿而大之,方去片石如钱大,泉顿枯。此理殊不可解,或疑于泉脉有伤云。

世传王介甫咏菊有“黄昏风雨过园林,吹得黄花满地金”之句,苏子瞻续之曰:“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因得罪介甫,谪子瞻黄州。菊惟黄州落瓣,子瞻见之,始大愧服。按《黄州志》及诸书绝不载此事。余寓黄数载,种菊最多,亦不见黄花落地,后惟盆中紫菊才落数瓣耳,心窃疑之。

因考史正志《菊谱后序》云:“花有落者、有不落者。盖花瓣结密者不落,盛开之后浅黄者转白,而白色者渐转红,枯于枝上。

花瓣扶疏者多落,盛开之后渐觉离披,遇风雨撼之则飘散满地矣。”又尝考之王介甫作《残菊》诗曰:“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欧阳永叔见之,戏介甫日:“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看。”介甫闻之笑日:“欧阳九不学之过也。岂不见《楚词》云‘夕餐秋菊之落英’。”东坡,欧公之门人也,其诗亦有“欲伴诗人赋落英”,与夫“却绕东篱赋落英”,亦《楚词》语耳。余谓欧、王二公文章擅一世而左右佩剑,彼此相笑,岂非于草木之名犹未尽识而不知有落、不落者耶?若夫可餐者,乃菊之初开芳馨之可爱者耳,若衰谢而后,岂复有可餐之味哉?或云《诗》之“访落”,以“落”训“始”也,“落英”之“落”盖谓始开之花耳。然则介甫之引证殆亦未之思欤。按此则菊原有落、不落二种,赋诗相笑乃欧、王二公事,与子瞻无涉,更无黄州菊落之事。何世人笃信不疑,纷纷引为口实耶?又前代名公咏菊亦有“落英惟有黄州菊,博物荆公服子瞻”之句,岂非惑于俗说而未加考证之过耶?宾客相见,辄以此事来问,为辩之如此。

康熙己酉秋,光、黄闯起蛟以千百数,伤人甚众。有人从山上望之,但见黄黑牛乘流而过耳,然山谷居民无恙。望山巅波涛汹涌,如云烟蔽空,过则峰际穴隙叠叠,皆蛟所从出焉。

又众人立桥上,见一牛没水中,微露双角,曰:“此牛何处漂来?”忽角动水涌,转瞬高数丈,石桥里许皆碎,伤十五六人。

按《庐山志》言:“蛇雉蚯蚓之类,穴山而伏,三十年则化而为蛟。常以夏月乘雷雨去之江湖,三数年一次。”盖凡山中皆有蛟患也。

一人于蒯通墓旁营葬,梦通衣冠甚伟,揖而言日:“我是公前辈,何尺寸地不相让耶?”其人改葬,又梦通来谢世祖皇帝御马有遍身虎文者,有鹿头鹿蹄者,盘旋阶墀如风,余亲见之。

先文康公于京师买碧璞如升,厮养卒见而笑之日:“吾家厕中便有,何买为?”先公命向厕中取之,果得碧璞,长二尺,圆一尺有半。洗涤之,光莹动人,因置石床上为玉枕,题日:“龟兹国有琥珀枕,枕之则十洲三岛五湖四海尽入梦中,此枕无乃是?”盖所居乃前朝中贵旧业,闯贼陷长安,其家藏珍玩遂流落厕中尘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