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惮烦;读书固所以取科名,继家声,然亦使人敬重;每见仕宦显赫之家,其老者或退或故,而其家索然者,其后无读书之人也,其家郁然者,其后有读书之人也;父母之爱子,第一望其康宁,第二冀其成名,第三愿其保家。《语》曰:“父母惟其疾之忧。”夫子以此答武伯之问孝,至哉斯言!安其身以安父母之心,孝莫大焉。养身之道,一在谨嗜欲,一在慎饮食,一在慎忿怒,一在慎寒暑,一在慎思索,一在慎烦劳。吾贻子孙,不过瘠田数处耳,且甚荒芜不治,水旱多虞。岁入之数,谨足以免饥寒,畜妻子而已,一件儿戏事做不得,一件高兴事做不得;人生豪侠周密之名至不易副。事事应之,一事不应,遂生嫌怨,人人周之,一人不周,便存形迹,若平素俭啬,见谅于人,省无穷物力,少无穷嫌怨,不亦至便乎?;人生二十内外,渐远于师保之严,未跻于成人之列,此时知识大开,性情未定,父师之训不能入,即妻子之言亦不听,惟朋友之言,甘如醴而芳若兰,脱有一淫朋匪友,阑入其侧,朝夕浸灌,鲜有不为其所移者;(坏)朋友,则直以不识其颜面,不知其姓名为善。比之毒草哑泉更当远避。
  
  楷书如坐如立,行书如行,草书如奔。
  
  法昭禅师偈云:“同气连枝各自荣,些些言语各伤情。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词意蔼然,足以启人友于之爱。然予尝谓人伦有五,而兄弟相处之日最长。
  
  世人只因不知命,不安命,生出许多劳扰;君子修身以俟之。
  
  余家训有云:“保家莫如择友。”盖痛心疾首其言之也!汝辈但于至戚中,观其德性谨厚,好读书者,交友两三人足矣!且势利言之,则有酒食之费、应酬之扰,一遇婚丧有无,则有资给贷之事。甚至有争讼外侮,则又有关说救援之事。平昔既与之契密,临事却之,必生怨毒反唇。故余以为宜慎之于始也;昔人有戒:“饭不嚼便咽,路不看便走,话不想便说,事不思便做。”予益之曰:“友不择便交,气不忍不便动,财不审便取,衣不慎便脱。”
  
  学字当专一。择古人佳帖或时人墨迹与已笔路相近者,专心学之,若朝更夕改,见异思迁,鲜有得成者。若体格不匀净而遽讲流动,失其本矣!学字忌飞动草率,大小不匀,而妄言奇古磊落,终无进步矣。
  
  读文不必多,择其精纯条畅,有气局词华者,多则百篇,少则六十篇。神明与之浑化,始为有益。若贪多务博,过眼辄忘,及至作时,则彼此不相涉,落笔仍是故吾,所以思常窒而不灵,词常窘而不裕,意常枯而不润。
  
  人能处心积虑,一言一动皆思益人,而痛戒损人,则人望之若鸾凤,宝之如参苓。必为天地所佑,鬼神之所服,而享有多福矣!
  
  凡读书,二十岁以前所读之书与二十岁以后所读之书迥异。幼年知识未开,天真纯固,所读者虽久不温习,偶尔提起,尚可数行成诵。若壮年所读,经月则忘,必不能持久。故六经、秦汉之文,词语古奥,必须幼年读。长壮后,虽倍蓰其功,终属影响。自八岁至二十岁,中间岁月无多,安可荒弃或读不急之书?此时,时文固不可不读,亦须择典雅醇正、理纯辞裕、可历二三十年无弊者读之。若朝华夕落、浅陋无识、诡僻失体、取悦一时者,安可以珠玉难换之岁月而读此无益之文?何如诵得《左》、《国》一两篇及东西汉典贵华腴之文数篇,为终身之用之宝乎?古人之书,安可尽读?但我所已读者决不轻弃。得尺则尺,得寸则寸。毋贪多,毋贪名,但求读一篇,必可以背诵。然后思通其义蕴,而运用之于手腕之下,如此则才气自然发越。若曾读此书,而全不能举其词,谓之“画饼充饥”。能举其词而不能运用,谓之“食物不化”。
  
  深恼人读时文累千累百而不知理会,于身心毫无裨益。夫能理会,则数十篇百篇已足,焉用如此之多?不能理会,则读数千篇与不读一字等。徒使精神聩乱,临文捉笔,依旧茫然,不过胸中旧套应副,安有名理精论、佳词妙句,奔汇于笔端乎?古人云:“读生文不如玩熟文。必以我之精神,包乎此一篇之外,以我之心思,入乎此一篇之中。幼年当专攻举业,以为立身之本。
  
  世家子弟,其修行立名之难,较寒士百倍。何以故?人之当面待之者,万不能如寒士之古道:小有失检,谁肯面斥其非?微有骄盈,谁肯深规其过?幼而骄惯,为亲戚之所优容;长而习成,为朋友之所谅恕;我愿汝曹常以席丰履盛为可危、可虑、难处、难全之地,勿以为可喜、可幸、易安、易逸之地;终身让路,不失尺寸,自古祗闻“忍”与“让”,足以消无穷之灾悔,未闻“忍”与“让”,翻以酿后来之祸患也,欲行忍认之道,先须从小事做起。余曾署刑部事五十日,见天下大讼大狱,多从极小事起。君子敬小慎微,凡事只从小处了。余行年五十余,生平未尝多受小人之侮,只有一善策,能转弯早耳。每思天下事,受得小气,则不至于受大气,吃得小亏,则不至于吃大亏,此生平得力之处。凡事最不可想占便宜,便宜者,天下人所共争也,我一人据之,则怨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