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穿林踏险而行者;有渡江者,始渡若揭衣踌躇,登岸则速者。其光或颓若有所蹋或光动若庭燎,或灭或复明;或数灯合为一,或一分为数;或迎风疾行,焰反向而炽;或徐行则敛,或驻则渐微;或排列一线,若星桥灯市;或独燃幽处,若寒窗k灯荧荧然。或高在山半若悬竿,或出江间丛苇中若渔火;或远,或近在数十步内,熟视灯下,若有二足影,喁喁若闻语声,而实无语。余见灯聚处,使人疾趋视,则无有。其人回视余所在,反有之,余不觉也。至初更钟鸣,则尽灭。
  呜呼,其神耶?非神耶?以余所见,洵神也。然神之德盛,塞天地,贯古今,无乎不在,而必姚江,必东郊,必四三月,必热将雨始见,是岂神耶?夫儒者探赜索隐,采传闻、览怪志,其疑惑聚讼宜也。余目所经见,且久立凝睇,而不知所由然,求为博物君子,不其难耶?抑诚有不可知者耶?不可知,则神矣。余故详述焉,以质世之多闻者。其年丙戌,其月癸巳,其日己卯。同游者,为年友湛侯子君进,及密、沈、叶三君,俞秀才咫颜,余门下士。
  [张山来曰:吾乡有灵金山,每岁以六月十八日建醮施食,檄召诸鬼。鬼火群起,倏合倏分。其文乃韩国公李善长读书山中时所撰。久之,其板漶漫至不可识。道士别镌一板,焚之而鬼不至,因仍以旧板刷文重读,火复炽。迄今每遇醮坛,则新旧二檄并焚云。可见鬼神一道,与人互相感通。姚江神灯,非妄言也。] 记盗 泾阳杨衡选圣藻手授钞本
  有穿窬之盗,有豪侠之盗,有斩关辟门、贪婪无厌、冒死不顾之盗,从未有从容坐论、杯酒欢笑如名士之盗者。盖盗者,迫于饥寒,或为仇恶报怨,不得已而为之。盗而名士,盗亦奇矣。
  南城萧明彝先生,家世为显官,厚其赀,庾于田。时当秋获,挈其爱妾,刈于乡之别墅。有少年三人,自屋而下,启其户,连进十数辈,曰:“萧先生睡耶?”就榻促之起,为先生着衣裳,进冠履,若执僮仆役,甚谨,曰:“先生有如君,男女之际,不可使窥外事,请键其室。”迎先生至外厅,设坐,面南向,k烛其下,曰:“某读先生今古文,可一一为先生诵之,最佳者无如某篇。某篇之中,有某转某句,非巧思不能道。尝于某显曹处私伺先生宴,连饮十五犀觥,诸公不及也。江南藩司碑记,唯先生文为绝笔。”
  左右有恐吓先生者,其盗魁力止之,曰:“此萧先生,不可以常态惊也。”索酒肴相啖食。先生为之陈庖厨。饮酣,曰:“某等闻先生名久矣!不惜千金路费至此,可出其囊橐以偿吾愿。”先生曰:“昨有四百金稻谷价,惜来迟耳,今早已送之城中。此所留者,仅羹酒之需,不过二十七金,人参八两,玉带一围而已,愿持赠诸豪士。”左右疑有埋藏者,盗魁曰:“此先生真实语也,不须疑。”启其箧,如数。
  夜将半,先生倦,且恐。盗魁曰:“先生倦乎?我为先生起舞。”解长服,甲铠绣鲜,金光灿耀夺人目。拔双剑,起舞厅中,往来近先生鼻端,迹其状,如项庄鸿门意在沛公时也。良久乃止。先生待益恭,盗益重先生。自启户论文,始终敬礼先生,卒不敢犯如此。
  先生房委曲,四顾夜黑,持灯周书幌曰:“此窗棂宜向某处上下,此楼宜对某方,所惜鸠工时少经营耳。”登楼,窥先生藏书,见《名臣奏议》《忠臣谱》二集,曰:“吾愿得此。”笔筒中旧置网巾二副,纳之袖中。字画多时贤为者,曰:“乌用此玷辱书斋?”择其不佳者毁裂之。有美人一幅,乃名笔,曰:“此不可多觏者。”罗君某写有小楷扇一柄,藏笔床侧。曰:“吾与此公有旧好,宜珍之。”亦携之去。
  将出门,邀先生送。先生强留曰:“若辈皆少年豪侠,待至明日归取四百金相遗何如?”盗魁曰:“世从无其事,余何能待?”请姓名,不答,曰:“后会有期。惜先生老,若少壮,当与之同往。”先生出走里许,见木舟二,泊溪日,尽登,摇橹而去。语作吴下音。
  嗟乎!盗而如是,可以常盗目之哉?吾恐盗虚声者,灭礼义,弃《诗》《书》,反不若是之深于文也!谓之曰“名士之盗”。
  [张山来曰:有盗如此,即开门揖之,似亦无不可者。虽然,天下岂少此辈哉?独恨蹈其实而讳其名,且所欲无餍,固不若此辈之直而且廉耳。] 化虎记 徐芳仲光诺皋广志
  年来予乡多虎,啮人甚众,及行脚历闽、楚、晋、豫皆然。或曰:“是帝所役,以襄戈镝所不及。”或曰:“为在猛鬼厉魄激郁而化。”是二者,疑皆有之,而无如危子允臧所述黄翁事尤异。
  黄翁者,密溪人,去樵城十余里。生三子,俱壮矣。乙未春,使耕田山中,晨出酉返,如是数日。一夕,邻子谓翁曰:“田芜弗治,倘无意乎?”翁曰:“儿曹日躬耒耜,奚芜也?”邻子曰:“未也。”翁心怪。诘旦,三子出,翁密尾,侦其所往。则见入山林中,祛衣挂树,随变为虎,哮跃四出。翁大恐,奔归,窃告邻子,拒户匿处。迨夜,三子归,呼门良久,不应。邻子谕之曰:“若翁不尔子矣!”问其故,以所见告。三子曰:“有之,帝命所驱,不自由也。”因呜咽呼翁曰:“罔极之恩,宁不思报?无如父名早在劫中,儿辈数日远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