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又有客继至,复有一洪亲迎,与之俱人。而座上洪仍与前来之客谈笑,未尝离席动身。此乃葛洪出神妙用。每遇天寒客至。洪便道:“贫居乏火,奈何?”因而口中吐出热气来,满座皆暖。盛暑客到,洪又道:“蛙居苦热,奈何?”因而口中嘘出冷气来,一室皆凉。
  或有请洪赴席,洪意不欲往,无奈请者再三勉强,洪不得已而随去。行不上数百步,忽言腹痛,即时卧地,须臾已死,请者惊慌,忙举洪头,头已断,再举四肢,四肢皆断,抑且鼻烂虫生,不可复近。请者急走报洪家,却见洪早已坐在堂上,请者亦不敢有言,复走向洪死所视之,已无洪尸矣。神异如此,人人皆道他是仙公再世,每以仙术济人,其功种种也,称述不尽。但在湖上邀游既久,人皆知他是个仙人,日逐被人烦扰,不欲更留,因振衣拂袖,返于故乡。此时鲍玄并妻子潜光,俱已去世,物是人非,不胜感叹,因访遗族子孙,以为栖止。曾著《抱仆子》内外篇、医书《金匮方》百卷、《肘后方》四卷,流传于世。既而仙机时露,复为人踪迹甚繁,心每厌之,遂独居一室。其年八十一岁,坐至日中,不言不动。兀然若睡。家人惊视之,己尸解而去矣。及视其颜色,虽死如生,再抚摩其体,却柔软不糜。至后举尸入棺,轻如无物,方知仙家与世人迥异。后朝代屡更,有人登葛岭凭吊之,尚若仙人之遗风不散,故地借人灵,垂之不朽,至今称为葛岭焉。
卷二 白堤政迹
  古词有云:“景物因人成胜概。”西湖山水之秀美,虽自天生,然补凿之功,却也亏人力。这西湖风景,莫说久远者不知作何形状,就是到了唐时,杭州一带地方,还都是沮洳斤卤之所。居民稀稀疏疏,不能生聚,何况山水?直到唐玄宗时,李泌来为刺史,留心政事,方察出民之凋敝,皆由水泉咸苦之故。因自到西湖之上,亲尝那西湖之水,见其恬淡可以养生,便思量要引入城中,以救那咸苦之害,却无计决凿。因再三审视,方又察出西湖之水,原有泉眼数十暗行地中,必凿井相通,将湖水引入,今居民食淡,方遂其生。因不惜一时之财,分用民夫,在郡城中开凿了六个大井。你道是那六井:相国井 西井一名化成井 金牛池 白龟池 方井 小方井自六井凿通之后,果然水泉清淡,万姓不受咸苦之害,遂致生聚渐繁,居民日富。凋敝人情,转变作繁华境界,却还无人料理到西湖上去。不意李泌去任之后,后官只管催科,并不问及民间疾苦。日积月累,遂致六井依然湮塞,民间又饮咸苦之水,生聚仍复萧条。那西湖冷淡,是不须说了。直到真元中,杭州又来了一个大有声名的贤刺史,方才复修李邺侯的旧迹,重洗刷出西湖的新面目来,为东南胜境。
  你道这贤刺史是谁?就是太原白乐天,名居易。乐天生来聪慧过人,才华盖世,有人从海上来,见了他些奇踪异迹,相传于人,故人尽道他是神仙转世。唐时以诗取士,有一位前辈老先生,叫做顾况,大有才名。一时名士,俱推重他为诗文宗主。凡做的诗文,都要送来请教于他,以定高下。这顾况的眼睛又高,看了这些诗文,皆不中意,绝无称赏。若经他看了一遍,再看一遍,便要算做上等的了。故人送诗到他门首,都蹑足而不敢进,因相传顾况之门为铁门关,金锁匙,难得开了让人入去。
  此时白乐天年还未冠,闻知顾况之名,也不管好歹,竟携了一卷诗,亲送到门前,叫门上人传将入去。顾家门上人是传送惯了的,一面接了诗,一面就说道:“相公请回,候老爷看过了,再来讨信罢。”白乐天道:“不消得,烦你送入,我在此候,只怕老爷就要请我相见。”门上人见他年纪小,说大话,不好抢白他,只笑了一笑,便传将入去。此时顾况坐在书房里,正对着几卷套头诗,看厌了,推在半边,吃茶消遣。忽又见门上人送进这卷诗来,他却又接在手中。原来这顾况本意原甚爱才,不是轻薄,只因送来这些诗,不是陈腐,就是抄袭,若要新奇,便装妖作怪,无一首看得上眼,故露出许多高傲之态,为人畏惧。然他本心却恐怕失了真才,故送进诗来,他又接在手中。先看见诗卷面上,写着“太原白居易诗稿”七字,竟无一谦逊之词,又不致求教之意,又见他名字叫做白居易,因大笑道:“他名居易,只恐长安米价太贵,‘居’之也还不‘易’。”说便说,笑便笑,诗却恐怕失了佳句,因展开一看。才看得第一首,便觉是自出手眼,绝不与人雷同。再看第二首,更觉淡雅中有些滋味,不禁那些嬉笑之容,早已收敛。再信手揭开中间一看,忽看见一首咏芳草的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顾况读完,便忍不住将案一拍,大叫道:“此诗拓陶韦之气,吐杜李之锋,好佳作也!”因问门上人道:“这白相公既送诗来,为何不请他入坐,却放他去了?”门上人道:“小的不知好歹,倒肯放他去,他却不肯去,还立在门外,等老爷相请哩。”顾况道:“如此还好,快去相请。”门上人一面出去请,他就立起身,也随后踱了出来相接。二人相见了,甚是欢然。顾况因说道:“我只道斯文绝矣,不意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