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传之永久。不图一病偶染,未及清厘而遽嗟溘逝。此则当日负托之由耳。今乞准立十日之 限,多焚楮镪,倍息以偿。”于是,出其俸银四十馀金,悉市楮镪,以焚于庙。
  病者复言曰:“四世之债负,已倍息算结矣。清偿之外,尚馀数千金,已代朱大善登簿寄库。待朱寿终时,可报名自取也。余藉楮镪力,输帑丰赡, 业奉阎君旨,往生休宁汪氏家,当由不读得官剌史。倘念旧好,可往访于休宁,则谋面有日也。”言既毕,朱病若失。问其病时所作,茫不记忆矣。
  然南市某甲,自诩狱词之力,能脱朱于死,而所费且不甚奢。因之勒索重谢,谓非百金不足以称报德。街之左右邻,相与调停,卒报以四十金,甲殊不满意焉。
  箨园氏曰:冥钱之制,所以济报鬼者用意之穷也,岂真有鬼市焉,为之通缓急哉?朱大善事,传闻于族人大茂。茂开伞铺于朱栈对门,事系目击,应非 子虚。第以行脚汉而能积金三百,且常置行囊,似非情理之宜。又所称洪姓、胡姓,皆不言其名,相去百年,无凭考证;而且控理之案,不闻质讯于公庭;输帑几 何,遽博高官于来世;馀银寄库,既无券据;休宁过访,亦只空言。他日取银乌有,谋面无人,又何处寻此洪鬼面责其妄哉?窃意此即冥界中之南市某甲捏词冒诈者 耳,非真有所谓洪姓冤魂也。

谋代鬼
  歙邑田翁,设肆藤溪,去其家七十里。一日,因店有急务来召,夤夜由家赴店。是夕,天微阴,月色不甚爽朗。隐约间,有少妇尾其后。每遇桥梁,未 见超越,辄先翁而过。翁讶其异,且少妇夜行,安得无一人作伴?若因斗口而逃,则不应鬓发裙衫,悉俱完整。心窃疑其非人,就讯之。妇曰:“妾缢鬼也,然不为 翁祸。前有伏魔圣殿,碍不得过,尚欲藉光带挈也。”翁素负胆,许之。
  既过庙,翁意窃不自释,谓:“既系缢鬼,此去必为人祸。”因复问鬼:“此行将何作?”鬼曰:“妾欲告以肺腑,然妾不祸翁,翁亦必毋祸妾也。 妾往雄村求替耳。”翁曰:“谁实替汝者,愿闻其详。”鬼曰:“雄村曹某,家有童养媳,姑御之严。虽已谐花烛,然以出自抱中,鞭笞习惯,不以成人稍恕。迩日 因涤制冬菜,有厨刀自筐底漏堕水瓮中,人无知者。姑诬妇货易粉糖,鞭之见血,尚穷追未已。妇负冤无可伸诉,今夕将投缳,是即妾之替也。”
  翁曰:“以汝纤足行远道,夜阑尚滞途中。脱有先子而至者,子亦徒然矣。”曰:“是不然。凡境内有欲自缢者,土地以告无常;无常行牒,授意应 替者。此间数十里内,更无他鬼,妾是以奉牒而来也。从来枉死鬼,苦雨凄风,飘零无倚,往往数十年,尚难谋一代。妾大幸,雉经仅半载,已有代者,诚喜浃过望 也l”谈笑方浓,已临岐路,鬼谢别而去。
  翁行数十武,窃思:“曹氏与我,虽彼此不相葛藤,然明知其人之死,而不一引手援,揆之于心,不无缺憾。肆中事虽急,要亦不争此一瞬,又何惜 片刻之延,以阻我行仁之念?”遂决计纡道救之。因而回步,趱行雄村。至则街衢萧戚,星斗满天,茫不识曹家何所。连转数弄,无凭查讯。闻有梆声,隐隐来自远 际,思得警夜者而问之。出弄西驶,有一小铺,灯光漏于门隙。近就之,闻推磨琅琅声,知托豆腐业者。乃款关以进,向询曹某居庐。铺言前途咫尺间耳,巷第几 巷,门第几门,口讲指画,明示了了。往瞰其户,户阖而未钥;排闼入之,四室皆黝黑,独楼上有灯檠未烬。
  翁时无暇他语,只狂呼:“主人速兴l”主人仓卒披衣,起应客。翁亟问:“汝妇房何在,速往救其死命,然后告君颠末。”主人与翁俱奔妇房,则 妇已悬绳枋间,掇杌作衬,正将就缢。款扉不应,乃破窗而入,解其厄。妇得不死,因问翁所以知妇觅死之故,翁以遇鬼对,并问主人是否以厨刀起衅,主人然之。 翁述鬼言,使探水瓮,刀果在焉。
  翁既救妇,即请辞去。时晨光未泛,主人再四恳留,且谓:“公泄鬼语,鬼必不甘,夜行保无凌侮。”翁坚执不肯停趾,始听行。既出村外,鬼果俟 于溪畔,责翁不信,翁亦反颜相向。两争不稍逊,渐至用武,各以手相搏。然鬼只茫茫冷影,兜罗绵着体,虚无所触,即老拳还赠,亦复处处扑空,枉费一番使气。 但鬼忿难甘,沿途作恶,缠扰无休。直至一丛葬处,天已微明,始失鬼所在。
  翁抵铺,以所遇告诸伙,皆以为莫须有之事。翌日,雄村人冠履整肃,具盛仪来谢,众始信焉。
  箨园氏曰:妇人之不可与谋事也,以其所见者浅,心无含蓄,故往往以泄谋败事。然雍姬致杀其夫,而庆姜独不私其父,安在谋及妇人者之必有死道 焉?若鬼之谋替,乃切身之要,并非父之与夫,尚有孰亲之可议?乃竟以泄谋致败,又何怪雍纠之泄谋于妻、雍姬之泄谋于父哉?然则人有机密,非患谋及妇人,特 患谋及浅人耳。余尝于溽暑戒途,舆夫苦热,请以宵行,许之。肩奥夜骋,共谈俗典,以解睡魔,一人言:尝同其内叔,舆送一新安客归里。回空过沙城,时已昏 暮。路遇一妇觅代步,计程三十里,订钱六百文,切嘱加紧趱行,期在速至。二更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