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二纸取美官者踵相继,而伯时无恙时但诸名士鉴赏得好诗数十篇尔。
  杜牧记刘昌守宁陵斩孤甥张俊事,史臣固疑之,然但以理推,未尝以《李希烈传》考之也。希烈围宁陵时守将高彦昭,昌乃其副,贼坎城欲登,昌盖欲引去,从刘元佐请兵,出不意以捣贼。彦昭誓于众曰:中丞欲示弱,覆而取之,诚善,然我为守将,得失在生人,今士创重者须供养,有如弃城去,则伤者死内,逃者死外,吾民尽矣。于是士皆感泣请留,昌大惭,则全宁陵。昌安得全攘其功耶?计刘元佐间能拒守,当在彦昭,不在昌也。牧好其意,欲造作语言为文字,故不复审虚实。希烈围宁陵四十日而谓之三月,城不陷以元佐救兵至,败希烈,而云韩晋公以强弩三千希烈解围,皆非是。士固有幸不幸,高彦昭不得立传,计是官不至甚显而死,故昌得以为名。赵克国云: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昌为将固多杀,正使有之,犹不足为法,况未必有耶?为辩正以信史氏之说。
  张文孝公观一生未尝作草字,杜祁公一生未尝作真字,文孝尝自作诗云:观心如止水,为行见真书。可见其志也。祁公多为监司及帅在外,公家文移书判皆作草字,人初不能辨,不敢白,必求能草书者问焉,久之乃稍尽解。世言书札多如其为人,二公皆号重德,而不同如此,或者疑之。余谓文孝谨于治身,秋毫不敢越绳墨,自应不解作草字;祁公虽刚方清简,而洞晓世故,所至政事号神明,迎刃而解,则疏通变化,意之所向发于书者,宜亦似之也。
  唐僧能书者三人:智永、怀素、高闲也。智永书全守逸少家法,一书不敢小出入,千文之外见于世者亦无他书,相传有八百本,余所闻存于士大夫家者尚七八本,亲见其一于章申公之子择处。逸少书至献之而小变,父子自不相袭,唐太宗贬之太过,所以惟藏逸少书,不及献之。智永真迹深稳精远,不如世间石本用笔太碍也。怀素但传草书,虽自谓恨不识张长史,而未尝秋毫规模长史,乃知万事必得之于心,因人则不能并立矣。章申公家亦有怀素千文在其子授处,今二家各藏其半,惜不得为全物也。高闲书绝不多见,惟钱彦远家有其“写史书当慎其遗脱”八字,如掌大,神彩超逸,自为一家。盖得韩退之序,故名益重尔。
  叶源余同年生,自言熙宁初徐振甫榜已赴省试,时前取上舍优等久矣。省中策问交趾事,茫然莫知本末,或告以见《马援传》者,亟录其语用之,而不及详,乃误以援为愿,遂被黜方新学。初何尝禁人读史,而学者自尔。源言之亦自以为不然,故更二十年始得第。崇宁立三舍法,虽崇经术,亦未尝废史,而学校为之师长者本自其间出,自知非所学,亦幸时好以唱其徒,故凡言史皆力诋之。尹天民为南京教授,至之日悉取《史记》而下至《欧阳文忠集》焚讲堂下,物论喧然,未几天民以言章罢。
  政和间大臣有不能为诗者,因建言诗为元萄术,不可行。李彦章为御史,承望风旨,遂上章论陶渊明、李杜而下皆贬之,因诋黄鲁直、张文潜、晁无咎、秦少游等,请为科禁。故事进士闻喜宴例赐诗以为宠,自何丞相文缜榜后遂不复赐,易诏书以示训戒。何丞相伯通适领修敕令,因为科云:诸士庶传习诗赋者杖一百。是岁冬初雪,太上皇意喜,吴门下居厚首作诗三篇以献,谓之口号,上和赐之。自是圣作时出,讫不能禁,诗遂盛行于宣和之际。伯通无恙时或问初设刑名将何所施,伯通无以对,曰:非谓此诗,恐作律赋、省题诗害经术尔。而当时实未有习之者也。
  吴门下喜论杜子美诗,每对客未尝不言。绍圣间为户部尚书,叶涛致远为中书舍人,待漏院每从官晨集,多未厌于睡,往往即坐倚壁假寐,不复交谈,惟吴至则强之与论杜诗不已,人以为苦,致远辄迁坐于门外檐次。一日忽大雨飘洒,同列呼之不至,问其故,曰:怕老杜诗。梁中书子美亦喜言杜诗,余为中书舍人时梁正在本省,每同列相与白事,坐未定即首诵杜诗,评议锋出,语不得间,往往迫上马不及白而退。每令书史取其诗稿示客,有不解意以录本至者,必衬颗叱曰:何不将我真本来。故近岁谓杜诗人所共爱,而二公知之尤深。
  欧阳文忠公为举子时客随州秋试,试《左氏失之诬》,论云:石言于晋,神降于莘,内蛇斗而外蛇伤,新鬼大而故鬼小。主文以为一场警策,遂擢为冠。盖当时文体云然。胥翰林偃亦由是知之,文章之弊非公一变,孰能遽革。词赋以对的而用事切当为难,张正素云:庆历末有试《天子之堂九尺赋》者,或云:成汤当陛而立,不欠一分;孔子历阶而升,止馀六寸。意用《孟子》曹交言成汤九尺,《史记》孔子九尺六寸事,有二主司,一以为善,一以为不善,争,久之不决,至上章交讼,传者以为笑。若论文体,固可笑,若必言用赋取人,则与欧公之论何异?亦不可谓对偶不的而用事不切当也。唐初以明经、进士二科取士,初不甚相远,皆帖经文而试时务策。但明经帖文通而后口问大义,进士所主在策,道数加于明经,以帖经副之尔。永隆后进士始先试杂文二篇,初无定名,《唐书》自不记诗赋所起,意其自永隆始也。
  吴下全盛时衣冠所聚,士风笃厚,尊事耆老,来为守者多前辈名人,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