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不扰南。大抵南帮活泼,而不免浮滑,北帮诚实,而不免固执。南帮仪态万方,酬应周至,若北帮则床第外无技能,偎抱外无酬酢。顾亭林论社会情况,以「闲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评南人,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评北人,觏南北两帮之妓女亦犹是也。

  北帮妓女,例有上车、下车之典礼,客必贺之。

  北帮之幼女者,教以弹唱,稍长,令至行( 亢)院为妓,得赁金,京师曰领金,亦犹苏沪之称本家者也。岁时,妓恒归省之。

  大了,北帮妓院有之,率为四五十龄之老妇,管理全院之事,意谓妓与客一切之交涉,皆可由彼了之。妓欲留客,亦必向其请命,得其同意而后可。

  南帮妓院例,男佣之外,又有女婢以供驱使。而北帮妓院反是,房中役使之人,皆青年子弟,称之曰茶壶。

  北帮妓院之妓及佣,对于顾客,恒为同等之待遇,即有轩轾,亦不形诸面目,且不以衣饰之优,劣定游客之等级,南帮则不然。

  合南帮、北帮计之,在光绪丁酉、戊戌间,仅三十七家耳,一家不逾十人,少仅三五人。生客以排果席为相见礼,一次给现金,此后则皆之记之于簿,以故逃债者甚多,掌班者亏累不支,倒闭相属。庚子乱后,改弦更张,此辈乃得藉以自存,而章制亦略有变更。入门,座客盈室,奴导入小屋中憩息,谓之坐柜房。前客去,乃引入所亲室,谓之到本房。约坐一小时,揽衣起,出掷银币一圆于案,铿然有声,谓之开盘子。客留止宿,夜度资费银币八圆,亦有十二圆者。

  光绪末叶,掳人勒赎之风甚炽,妓之著名者,每出门,辄被掳,故相戒不敢出局。业此者,北人谓之浑浑。庚子乱,浑浑多戕死。警署立,又实行保卫,各妓衣服丽都,彻夜来往,老妓见之,咸谓别有天地,非复人间也。

  京、沪冶游,有一异点。沪之长三,非有确实之介绍人,不能入门,盖纯系以信用为主,属人主义也。京师则不然,无论生张熟魏,识与不识,皆可问津,且大了高叫见客,妓即相率而出,任客选择也。

  冶游者夜手一纸制白小灯,入其门,谓之闯门子。灯为娼家所赠,甲所赠,携入乙门而舍之,出乙门,则乙又赠之,以入丙门矣。以是之故,妓寮门内,皆悬纸制白小灯累累。入门,t仆旁立,大呼见客者,上门桁以朱色纸署其班名,红色布二三尺许,垂于门端,门灯大书「鸿禧」二赤字者是也。

  京师酒馆,不能召妓侑酒,若在妓院肆筵设席则可。

  有所谓割靴者,以甲眷某妓,而其友某乙于暗中复狎昵之也。二人共狎一妓,则称为靴兄靴弟,而伶界亦有此言。

  或作《燕京杂咏》,其一云:「金粉飘零燕子矶,空梁泥落旧乌衣。如何海外鹣鹣鸟,还傍华林玉树飞。」盖指东西洋娼妓杂居内城者而言也。自光绪辛丑和议以后,京师禁令大开,东单牌楼二条胡同第一楼者,初为日本娼寮所在,马樱花下,人影憧憧。继而改为西娼,门前遂渐冷落。

  道光以前,京师最重像姑,绝少妓寮,金鱼池等处,特舆隶溷集之地耳。咸丰时,妓风大炽,胭脂、石头等胡h,家悬纱灯,门揭红帖,每过午,香车络绎,游客如云,呼酒送客之声,彻夜震耳。士大夫相习成风,恬不知怪,身败名裂,且有因之褫官者。

  京师之伶不敢谒妓,卒然遇之,必屈一膝以致敬,称之曰姑姑,妓则贻以手巾、荷包等事。光绪庚子以后,伶渐纵恣,与妓会见,则不然,其后且有相狎者矣。然妓女若与优伶共宿,则人皆贱之,若与阉人共宿,则闻者不复顾。

  天津之妓

  天津密迩京师,水陆交会,俗颇奢靡,故声色最焉,缠头丰侈,游人纷沓。国初率多土著,洎康熙时,秦、晋之妓亦闻风而至矣。然佳者盖寡,其稍稍出色者,即不能留也。至光绪时,妓馆之上等者,皆在侯家后,有南帮、北帮之别,更分为小曲班、坐排班各等。盖自汽船通后,南帮妓至,遂日盛一日矣。南帮多苏、扬人,北帮多直隶人。

  北帮女闾自称曰店,其龟鸨曰掌柜,假母曰领家,领家所居之处曰良房,指引桃源之人曰跑洋河,一曰跑河儿,稍佳之处曰大地方,次者曰小地方。客至,男仆相迎,让客归坐,即卷帘大呼见客,则诸妓相率而至矣。客选中某妓,则开烟盘,打茶围,曰坐过,收夜度资之半也。客有故称不中意而行者,谓之打糠灯。至暮,游人甚伙,东出西进,彼往此来,尤以营伍中人为多,人称为大F脚,间有专以打糠灯为事者。等而下之,则在西城外之西关及紫竹林。租界外亦有土娼,所居多矮屋泥垣。

  狗男女者,天津下等妓院之名称,次于小曲班、坐排班者也。光绪时有之,下流社会之人趋之若鹜。若曰此等男女,不择地,不择偶,而随在可合,如狗之奔走道途,急急求欢也。

  粤妓多在紫竹林,衣饰簪珥,迥异北地胭脂,俗称曰广东娼。然皆北产而为粤鸨所豢,因习其语言,从其风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