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归家买卖,他往金陵开一当铺,改号‘九嶷’。说小的或通书问候,或去看他,可执当铺牌上有‘九嶷’二字就是。”府尹沉思不决,将汪华收入重监。是夜思之曰:“我有同年者,任江陵县尹。”次日写书一封,密差精兵四名,星夜赍书往金陵江陵县同年处,查究当铺有号九嶷者,可起解回对审。进兴拿到,兴即诉状云:
  诉状人进兴,诉为飞祸诬陷事。身素守分,毫不妄为。髫年跟叔贸易,营至坐铺金陵,仅可口。殊恶生平未识,捏故同谋。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冤蔽覆盆。乞台严审,庶泾渭得以两分,良民不遭诬陷。匍匐哀哀,上诉。
  陈府尹细观诉状已毕,分付牢子监中提出汪华对审。进兴坚执,不肯招认。发打四十迎风,鲜血淋漓,又不肯认。又将夹棍夹起,敲上三百余下,晕死在地。既苏鞠问,又不肯认。又将脑箍上起,受刑不过,拈出前情:“小的与汪华同谋死主人是的。”
  陈尹遂落批语云:刘永泰心地仁慈,既捐金以全雉;进兴衷怀凶狠,思谋主以无方。偶遇汪华艳羡,自庆得获知音。山坞僻处,以棍石而谋主非命;深林隐地,分银两而别往金陵。自谓遂谋得志而成家起本;岂知冥主业债而负屈含冤。雉获解危,尚知诉台雪恨;兴叨养育,而忍弑主辜恩。禽义何深,人心何惨?爰服上刑,永兹无赦。汪华一体,秋后同决。
  予按:此断陈公善政清刑,感鸟悲而鸣数年之冤枉,烛奸破宄,断仆死,以殄万世之穷奇,非明于格物者能乎?鸟也无知,尚能报怨;人而有觉,何忍忘恩?此冤一白,陈公之名愈著,而报效之迹愈彰。人而不仁,不如鸟乎?是以邑人以为神断云。
  
吴推府断船户谋客
  苏州府吴县船户单贵,水手叶新———即贵之妹夫,专谋商客,至于起家。适有徽州商人宁龙,带仆季兴来苏买缎绢,千有余金,雇单贵船只,搬货上船。主仆二人,次日登一舟开江,径往江西而去。五日至章湾,稍船。
  是夜,单贵买酒买肉,四人盘桓而饮,极情劝得宁龙主仆尽醉终止。候至二更人静,单贵、叶新将船抽绑,潜出江心深处,将主仆二人丢入水中。季兴昏昏沉醉,不醒人事,被水淹死。宁龙幼识水性,落水时即随势钻下,偶得一木缘之,随水直下。见一只大船悠悠而上,龙乃高声喊叫“救命,救命!”船上有一人氏,龙同县人氏,名张晋,乃龙之姨表兄也。知其语类故乡,连令稍子救起。二人相见,各叙亲后,晋即取衣与换,问其何故坠水。龙一一以前事答。晋乃取酒,为之压惊。天明,二人另讨一船,复转苏州,写状告于府曰:
  告状人宁龙,告为谋财害命事。身带银千两,一仆随行,来苏贩缎,往贸江西。寻牙募船装载。不料驾掌单贵、水手叶新,揽载殊恶,往至章湾,稍船设酒,苦情劝醉,将身主仆推入波心。仆遭淹殁,身幸张晋援救。平白谋人,鲸吞财货,情极可怜。告台作主,追货断填,剪恶除凶,生死衔恩。上告。
  时知府朝天推、官吴士凤,署掌府印。接得此状,细审一遍,行牌捕捉。“二人尚未回家。”公差回禀。即拿单贵家小收监。又将宁龙同监。差捕快谢能、李俊二人,即领挨批,径巡水路挨访。岂知单贵二人,是夜将货另载小船,将空船扬言被劫,将船寄在章湾。二人起货,往南京发卖。既到南京,将缎绢掇上铺,得银一千三百两,掉船而回。至章湾取船,偶遇谢、李二公差,乃问曰:“你往何去?”谢、李二人曰:“奉公差遣,从松江而来,搭船回去。”贵曰:“既然回家,可同我船而去。”谢、李二人毫不言动,同船直回苏州城下。上船谢、李取出扭锁,将单贵、叶新二人锁起。二人魂不着体,不知风从何来。乃曰:“你无故将我等锁起,有何罪名?”谢、李曰:“去见老爷,就见分晓。”二人投入城中,吴公正坐晚堂。谢、李将二犯带出曰:“小的领钓旨,挨拿单贵一起人犯,带来投到。乞金笔销批!”吴公问曰:“你二人在何处捉获?”谢、李曰:“小的从水路缓缓游去,密访闻往南京。二人欲雇船去,偶遇单贵二人回转。他问小人何去,小的佯言奉公由松江而回,在此讨船。单贵说载我二人回来,小人路上并不曾说出,恐知奔走。直回城中,方锁送老爷。”吴公曰:“你二人起来。”又差四人往船上,罄将所有搬入府来。“单贵、叶新,你二人谋死宁龙,得银多少?”单贵曰:“小人未有谋人,知甚宁龙?”吴公曰:“方有仁云凭他代宁龙雇船往江西,中途谋死,何故强争?”单贵曰:“宁龙船中途被劫,小人之命,险不能保,安顾得他?宁龙之杀,贼杀之也;宁龙之财,贼得之矣,与小的何干?”吴公怒曰:“以酒醉丢入波心,还自口硬,说你无干!可将各重打四十。”叶新曰:“小人纵作有此亏心,今无人告发,无赃无证,”缘何追风捕影,不审明白,将人受责,岂肯甘心?”吴公曰:“今日到此,不怕你不甘心。从直招来,免受刑法;如不直招,取夹棍夹起。”单贵二人身虽受刑,任敲狼头,形色不变,口中争辩不一。俄而众兵搬其船上行李,一一陈于丹墀之下。于监中取出宁龙来认。中间动用之物,一毫不是;银子一两未有,缎绢一疋也无。岂料其银并得宁龙之物,皆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