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吞声饮泣者几何家是吏胥一而受其害者且百也今天下大县以十数县吏胥三百是千县则三十万也一吏胥而病百人三十万吏胥是病三千万人也天下幸无盗贼之扰水旱之灾谧宁无事而日有三千万人不得其所吁亦大可为寒心也哉此皆无以额之之过也近者数有裁革之  诏亦稍稍奉行之然今日汰而明日复矣巡按之署撤而督抚取而用之矣吏胥之有罪者县发觉之则入于府府发觉之则入于道道发觉之则入于院而人不敢复问向之所为府者县者转而与之抗礼道者降而接之以温颜是其不可向迩之势始犹处于降杀之间而其后乃反驱之于积重之地彼大吏之不贤者无论其贤者持己有节而御下无术吏胥乘其峻刻之风威猛之性以市其权重而取民间之则顾有倍蓰于往昔者矣呜呼从来天下之乱固气运为之有洪水之害有猛兽之害有暴君之害岂今之气运在吏胥耶夫以朝廷之尊立意欲革一事去一人易置大将如呼小儿罢遣卿相朝下而夕出国门独于吏胥之至微贱额而限之易若举手乃若泰山之不可拔决水之不可御天下之患未有壅蔽因循怠废不举至于此极者此其故何也不悉其不额之弊与必额之之法虽欲额之而不可得也不额之弊在官不在吏必额之之法亦在官不在吏不额之弊有三而额之法惟一官之不能而畏事者以为吏胥之多非自吾始也吾姑仍之且观望其它者之未尽汰焉交相观望而吏胥卒以自若此其弊一也月而阅其簿朔望而稽其名奉令而裁之榜而示之阳以虚文塞责而阴挟其金钱还之以故物此其弊二也去者去矣而留者未去彼此营护而以浸润其官长三窟之兔百足之虫必济其党与之私而后已此其弊三也夫朝廷而不知吏胥之弊也倘其知之而下之令曰是皆有额踰三人者其官谪踰十人者其官杀无赦彼吏胥之为恶而不顾其死者固有之矣亦有官代其吏死者乎周书曰刑罚世轻世重当其积弊非重法无以制之夫杀一人焉而举天下三千万人咸受其福虽尧舜用心不过如此而岂其为商韩之峻也哉

  吏胥议     
储方庆

今夫聚百十奸人日夜讲究行事而又假之以得为之势且无所畏忌于中则其谋事也日工而其为毒也日甚宜邑向有吏胥之患然为毒未至如今日之烈者二十年前奸人分散于豪家或间归于卒伍故其恣睢害人之智各有所出而吏胥不至甚毒而难制今豪家皆破败慑于功令而武夫之气亦少衰独有吏胥一涂可以凭官府之威灵肆行其纵恣故举一邑之奸人起而趋之然有幸其有所畏也则欲为而不敢为之事庶可冀什一于千百而邑之通显于朝者士之强毅有志节者鲜不摧折于吏胥之手是以吏胥之心益无所顾忌而惟吾之所欲为吏胥之心既无所畏吏胥之奸又日益多吏胥虽万被罪吏胥其何悔哉独惜夫出身加民者幸而得一官以荣其身而不幸而至于吾邑重为吏胥之所误以自入于罪咎而不可挽也何则凡人入官之始莫不以吏胥为可恶而及其与之久处也则吏胥之言皆顺适吾意者人情莫不喜顺而恶逆故于吏胥为易亲而士民之受吏胥之毒而赴诉之者辄以为攻我之私人而树之敌或至忘其身以徇吏胥以摧抑士民之气而后惟吏胥之言是听吏胥之任既专士民之情益壅吏胥之毒益深毒发于官长之身而发其毒者必士民之桀黠祸成于吏胥之手而营其祸者又同患之吏胥夫至与吏胥同患难而疾视士民以为仇故虽陷于刑戮而卒莫之悟也呜呼亦谨之于其始矣谨之于其始则吏胥之说不得进于吾前以通士民之情奚所不可夫士民之不类不可强也愚懦无知之民不能自言于守令而士之厉廉隅不肯与吏胥为缘者又多落落不合取憎于人故夫士民之情恐其为胥吏用而吏胥之隐于士民者至难辨也愚谓长吏苟有抑吏胥之心不必尽寘之法而但当孤其党以杀其势求士之正直者咨之进小民之无告者问之使吏无所阻抑而有畏心则吏胥之奸可渐息而吏胥之毒不至及于吾身其慎毋以吏胥为私人而以士民为仇也

  驭吏论     
储方庆

今天下之患独在胥吏吏之骄横与官长同缙绅士大夫俛首屈志以顺从其所欲小民之受其渔夺者无所控诉而转死于沟壑怨讟之入人深矣推其所以则驭吏之道未得而吏胥之心无所畏也凡人出身为吏胥者类皆乡里桀黠者流不肯自安于耕凿然后受役于官而为吏吏之所为固已异于常人矣是以先王驭吏之法倍严于驭百姓之法今日之吏苟犯科禁者上而比之官长官长有罪曰革职吏胥有罪曰革役夫吏胥之役岂可与官长之职同日而语哉官长之受职也或承先世之勋业以袭其阴或积数十年之劳苦以得一官取之至不易矣不幸而至蹉跌则前此之劳尽弃而不可复振是以官长皆有甚惜其职之心而  朝廷亦得挟之以威天下若吏胥之役不过入数十金数百金之赀于官已耳不幸而有祸败不过失此数十金数百金之赀而幸而不至于有罪则可以横行无忌殚百姓之脂膏以自肥其家而其所谓祸败者又非有不可复入之禁如官长之除名者也故吏胥皆有不甚爱惜其役之心而 朝廷欲以此制其为非岂可得哉向者 朝廷亦尝患吏胥之盘踞思有以禁之亦既立之年限以定其供役之岁月矣然吏胥之姓名非若士人之登天府列贤书者可一一稽也朝而革暮而复入革于此复移于彼至万不得已而又使其子弟为之为之官长者特取捷给可供事左右而已固不暇考其所由来也 朝廷虽设重法纠之而人亦重敢发其奸故夫革役之说甚不足以慑豪吏之心也愚以为吏胥之役既不足革而吏胥之奸复不可止其治之以赃罪者又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