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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吏政十吏胥

  令史日知录 
顾炎武

通典。晋有尚书都令史八人。秩二百石。与左右丞总知都台事。宋齐八人。梁五人。谓之五都令史。旧用人常轻。后汉百官志尚书令史十八人二百石然梁冀传曰学生桂阳刘常当世名儒冀召补令史以辱之则知此职非士流之所为也武帝诏曰。尚书五都。职参政要。非但总理众局。亦乃方轨二丞。顷虽求才。未臻妙简。可革用士流。以尽时彦。乃以都令史视奉朝请。其重之如此。彼其所谓。都令史者。犹为二百石之秩。而间用士流为之。然南齐陆慧晓为吏部郎。吏部都令史。历政以来咨执选事。慧晓任己独行。未尝与语。帝遣人语慧晓曰。都令史谙悉旧贯。可共参怀。慧晓曰。六十之年。不复能咨都令吏为吏部郎也。故当日之为吏部者。多克举用人之职。自隋以来。令史之任。文案烦屑。渐为卑冗。不参官品。至于今世。则品弥卑权弥重。八柄诏王。乃不在官而在吏矣。

金史。皇统八年。用进士为尚书省令史。正隆二年罢。世宗纪。大定二年。复用进士为尚书省令史。二十三年。谓宰臣曰。女真进士。可依汉儿进士补省令史。夫儒者操行清洁。非礼不行。以吏出身者。自幼为吏。习其贪墨。至于为官。性不能改。政道兴废。实由于此。章宗纪。明昌二年。诏御史台令史。并以终场举人充。李完传。言尚书省令史。正隆间。用杂流。大定初。以太师张浩奏请。始统取进士。天下以为当。今乞以三品官子孙及终场举人。委台官辟用。上纳其言。选举志。言终金之代科目得人为盛。诸宫护卫及省台部驿史令史通事仕进皆列于正班。斯则唐宋以来之所无者。岂非因时制宜。而以汉法为依据者乎。

天子之所恃以平治天下者。百官也。故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又曰。天工人其代之。今夺百官之权。而一切归之吏胥。是所谓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而已。郭隗之告燕昭王曰。亡国与役处。吁。其可惧乎。秦以任刀笔之吏而亡天下。此固已事之明也。然胥史之权所以日重而不可拔者。任法之弊使之然也。开诚布公以任大臣。疏节阔目以理庶事。则文法省而径窦清。人材庸而狐鼠退矣。

谢肇淛曰。从来仕宦。法罔之密。无如今日者。上自宰辅。下至驿递仓巡。莫不以虚文相酬应。而京官犹可。外吏则愈甚矣。大抵官不留意政事。一切付之胥曹。而胥曹之所奉行者。不过已往之旧牍。历年之成规。不敢分毫踰越。而上之人既以是责下。则下之人亦不得不以故事虚文应之。一有不应。则上之胥曹。又乘隙而绳以法矣。故郡县之吏。宵旦竭。惟日不足。而吏治卒以不振者。职此之由也。明初立法太严。如户部官不许苏松浙江人为之。以其地方赋税恐飞诡为奸也。然弊孔蠹窦。皆由吏胥。堂司官迁转不常。何知之有。今户部十三司胥算。皆绍兴人。可谓目察秋毫而不见其睫者矣。

  额吏胥 
侯方域

今天下吏胥之横。何其甚也。虽少犹当有以额之。而况其多乎。夫以吾君吾相朝夕所讲求之法。日夜所抚循之民。厉精而施之。跂予而望其治。乃一旦蠹且坏焉于吏胥之手。朝廷之上。大声疾呼。三令五申。遂熟视而无如之何。此其故何也。违令之诛不严。而容匿之薮不破也。苏轼曰。天下之人。有甘于自弃。为恶甚毒而不可解者。吏胥之谓也。古之驭吏胥也。必有选而任之之道。所谓掾属者是已。学而后入。材而后试。其贤能略与其官长等。非乡里所举者。则不得当也。故其途不。其数不可多设。其人亦自爱惜。勉厉于功名之路。有士君子之风。今则不然。奸猾者为之。无赖者为之。犯罪之人为之。搢绅豪强之仆逃叛之奴为之。吏胥之子孙相沿袭。亲若友相援引者更迭为之。凡若此者。岂复有毫末之余地哉。是以鸡鸣而起。孳孳为不善。不择人而食。不择科而犯。以是为应然也。鸣呼。吏胥之固结也久矣。为之官长者。精明强固者少。阘茸利者众。初闻其害。亦未尝不惊且怒。既而翫焉。以为是固吾之左右也。浸假而备顾问。浸假而寄腹心。托爪牙。藉以营其私囊。夫且四顾踌躇。以为吾非吏胥。谁与为理。是一郡尝有数守。一县尝有数令也。既已有吏胥矣。而吏胥又各有贰有副。或一人而两役。或一役而数名。莫不亲近其官长。而以招摇于乡里。曰我吏胥也。县有吏胥焉。郡有吏胥焉。郡县之佐贰。有吏胥焉。其郡县之人。又有丛蔽于诸道。而为吏胥者焉。纵横巡按之署。盘踞督抚之衙。而为吏胥者焉。呜呼。天下之官冗。而吏胥日以伙。每县殆不止千人矣。以三百计。是一城社之中。而有三百狐与鼠。一郊原之中。而有三百虎与狼也。其灾焰之所及者。或代之役代之税。或无故而鱼肉。有事而勾摄。疾首痛心者几何人。吞声饮泣者几何家。是吏胥一而受其害者且百也。今天下大县以千数。县吏胥三百。是千县则三十万也。一吏胥而病百人。三十万吏胥。是病三千万人也。天下幸无盗贼之扰。水旱之灾。谧宁无事。而日有三千万人不得其所。吁。亦大可为寒心也哉。此皆无以额之之过也。近者数有裁革之  诏。亦稍稍奉行之。然今日汰而明日复矣。巡按之署撤。而督抚取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