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游记


全台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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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瀛日记
台湾游记

全台游记

  池志澄

  自序

  全台游记,清光绪壬辰、癸巳间游幕台湾删改日记而作也。当时尚有番社纪闻略并台游雪鸿记二书。番社纪闻略专记生番风俗,雪鸿记则记台南北歌楼舞馆中事。甲午中日役兴,仓皇内渡,友人见者颇为叹赏。惟故人陈子介石一见雪鸿记,则大为相责,谓余离家室、别友朋,浪游海内外十余年,不着有用之书,而作此等冶游诲淫之册,即使脍炙人口,亦不过板桥杂记之流,何益之有!介石,我畏友也。余闻其言,且惭且感,遂即束藏不为人见。今已数十年,并番社纪闻略亦不知何去矣。

  全台游记一书,当时相失者亦三十年。直至去岁迁居此屋,忽得诸旧碗厨破栅中,有红纸里束,拆而视之,则亡儿锴所书此记正楷,完全毋佚,不禁跃然。而雪鸿记、番社纪闻略终归乌有。然后知笔墨存亡,自有定数在也。

  台湾东西长千二百里,南北横五百余里,正面对小琉球屿,背后与闽五虎门相对。当时此岛未辟,宋朱子熹立五虎门,谓五百年后海外千余里有数百万人烟。至明郑克塽纳土,恰值其数;此当时朱子亦以山川发源形势决之也。近所设共三府、一州、十一县,皆滨海边地,尚不及全台三分之二。中间平畴广壤,可垦良田数千万亩,如大坷坑、三貂岭等处,亦可置县治一、二所。稻粱菽麦年每三熟,瓜果菜菔大较内地数倍,此皆菁华积聚未发之故也。

  大凡地之兴隆衰败,非身历目睹之处,不敢率尔而记。以形势广阔,景物森罗,千山万壑,猝难深究。余在台三载,凡过其地者,必先睹其形势,谓某处形势将来必兴,某处形势今日虽盛、将来必败。余昔时所睹形势必兴之地,闻今日已为日本人所兴。呜呼!我中国自有必兴之地,中国不能自兴,竟为异域人所大兴;岂不痛哉!岂不惜哉!余甚怪当道诸公为国家割地求和,独不想数百年前郑氏纳土经营艰苦,一旦以千里轻易让于他人。噫!岂仅失计算哉,亦可谓无一毫国家之心术矣!今此地已非我有,则余此记亦归毋用。虽然,有此记存,将来数十百年后我国有心人见者,亦知我中国当时原有此美地,不幸独沦为异域,或亦痛哭流涕而三思之也!余年已八十,追思四十年前台湾未割之时,繁华气象,宛然在目。今日执笔而叙此记,亦不禁老泪之滂沱也!噫!

  全台游记

  池志澄

  余少时读蓝鹿洲平台纪略、魏默深戡定台湾记诸书,谓台湾土沃产阜,耕一余三,可富可强,可战可守,辄慕然作海外之想。比长好游,周历数邦,然仍未至台湾。辛卯客沪,有同州友人备营北台,邀余同渡。遂自北而南、而东,三载之间,遍迹全台。山川之扼要、人物之蕃昌、风俗时候之奇异以及寮社险阻、民番杂处、古来方舆所未载、人迹所不及者,类皆记之。

  是岁十月二十日,由沪坐斯美轮船渡海。申初开行,二百里天雾,泊鞍子岛。

  廿一日雨,午霁,散步柁楼,回顾有岛重迭如列屏,舟人告余曰:『普陀山已过,入大洋界矣』。巨轮鼓浪,黑烟滚滚,大有乘长风破万里浪之意。快哉此行!

  廿二早起,东南风,天气甚和暖。午初,见前面云雾中高山隐隐。舟人用远镜窥之,曰:『鸡笼山离此仅二百余里耳』。南洋风浪甚险,此行两日夜无颠■〈竹上颇下〉,亦幸也。申正到鸡笼。鸡笼三面皆山,北面临海。山迭而雄,水绿而淡。满山草树,碧色如春,以地暖无霜雪故也。小划数十,望轮争飞,人气椎鲁,语言莫辨。余偕友人上岸沽酒,洋楼客栈,阛阓諠哗,亦一热闹口岸也。

  余闻台北前仅八里岔一口有社船来往,其余叉港支河仅堪渔捕,今则八里岔淤塞,新添各港曰大港、曰后垄、曰香山、曰沪美、曰鸡笼,皆为互市之区,而鸡笼港门宏敞,盛潮水深二、三丈,四时洋船可泊,与福宁沙埕、烽火对峙,实南洋第一扼要,故帆樯尤繁多矣。其环列左右,十里为鸡笼屿,八里为桶盘屿,左十里为狮球屿,右十里为烛台屿、抬簥屿,又十五里香炉屿,又三十里鸟屿、鸡心屿,又三十五里花坪屿。港东多煤矿,设抚民理番同知兼理焉。磊石为冈,以防海寇。此地终年阴霾罕晴霁,是夜皓月濯浪,星河交辉,两岸虫声犹作秋鸣,令人起悲思焉。

  廿三早雇小划船上岸,坐火车至台北府城。辰正上车,自鸡笼山行二十里,有洞长里余,两旁石壁皆奇形,车过其中,■〈雨上猫下〉暗险湿,声隆隆然如雷殷,令人毛发耸然。又二十里为八堵,又十五里为水返脚,换车焉。又十里为南港,又十里为锡口,各有票房,为各路货客上下。再行十二里为大稻埕,下车焉。自鸡笼洋码头至台北府大稻埕,计程三十里,皆遶山曲折而行,溪谷奇宕,风景如画。时已残冬,田中麦穗、秧针,黄绿相间,犹是内地四、五月景象,则地之肥暖可知。

  下车,雇东洋车入城。城内人烟尚不甚密,而街道宽达。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