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其西南二面则在城外。《呆斋集》所谓梁氏园,在京城西南五六里,其外有旧城,号为萧太后城者,即是也。余尝徘徊于天宁寺左近,以大路考之,则昔日街衢之迹,犹有可验。又广渠门内外土中,古砖累累。元瓷片随锸而出,琢为带板、画轴头等物,至今未已。且多琉璃瓦,疑是殿基也。
  乾隆中,琉璃厂窑内得辽李内贞墓志,知厂地在辽名海王村。按:海王村亦名海王庄,见《金史•后妃列传》,在城东三里。
  近年都中忽出伪元瓷,其氵宙水眼,沙底铁足,一一逼真。闻系一家丁随官九江,曾学其技,归而用北方土烧之,不能工而殊类元瓷。乃仿造之,遂大获利,赏鉴家所得半是物也。亦颇自秘其技云。按:《崔东壁遗书》:乾隆中,磁州有人造伪宋瓷,盖北方土性故如是也。
  外城笔工多聚于宣武门外,如李玉田、王名通、宋尧庵之属,皆声价自高。翰苑诸公,在所必需。然但取其利于折卷,古所谓任笔成形是也。不惟宣城诸葛之制不可得,即乾、嘉时旧样,亦如天球河图矣。
  墨,旧贵曹素功、汪近圣,近止有胡开文一家,其馀胡竹溪、詹大有不足望其项背也。光绪初,殿廷考试,皆尚明墨,取其松烟之黑也。价十馀换,比兼金矣。程方旧物,搜罗一空,复渐有作伪者。又久之,新制松烟亦居然入用,价则寻常而已,然旧物已销磨无算矣。
  墨合盛行,端砚日贱。宋代旧坑,不逾十金,贾人亦绝不识。士夫案头,墨合之外,砚石寥寥。即有者,不过新坑礼货,取其追琢之工,供玩而已。
  祁文端公({宀隽}藻)居宣武门外之四眼井,地近大报国慈仁寺。公退之暇,杖履往来。寺后毗卢阁,乾隆中拆去。其基隆然,公于其上建小阁三楹,立石记之。又何子贞编修(绍基)、张石州(穆)二人,起顾亭林祠于庙左,集同人祀之。寺中子贞书画最多,僧人不解,皆为人取去。今寺已全颓,山门倒尽,不久将成白地矣。余先茔在广宁门外,上冢必过之,至今已四十年。每过,未尝不想见渔洋先生风廊搜异书,及竹、钝翁诸老抚松倡和时光景,为之神往。恐后百许年,物换星移,并此地亦不可识矣。寺有《妙音图》,绘佛说法,而听者济济。乃傅凯亭(雯)笔,画于乾隆中。藏之已久,忽为火焚其一角。
  善果寺,在慈仁寺后,完然无恙。山门内左右廊有悬山,大殿颇卑,与蓝淀厂广仁宫相类,疑此皆金元旧字。每六月六日有晾经会,实无所晾,士女云集,骈阗竟日而已。
  《藤阴杂记》谓:京师戏园,止剩方壶斋。今园久废,其地尚名方壶斋。查楼,今中和园,馀皆不可考。京师士夫好尚,亦月异而岁不同。国初最尚昆腔戏,至嘉庆中犹然。后乃盛行弋腔,俗呼高腔。仍昆腔之辞,变其音节耳。内城尤尚之,谓之得胜歌。相传国初出征,得胜归来,军士于马上歌之,以代凯歌。故于《请清兵》等剧,尤喜演之。道光末,忽盛行二黄腔。其声比弋则高而急,其辞皆市井鄙俚,无复昆、弋之雅。初,唱者名正宫调,声尚高亢。同治中又变为二六板,则繁音促节矣。光绪初忽竞尚梆子腔,其声至急而繁,有如悲泣,闻者生哀。余初从南方归,闻之大戒。然士夫人人好之,竟难以口舌争。昆、弋诸腔,已无演者。偶演,亦听者寥寥。
  京师内城,旧亦有戏园。嘉庆初以言官之请,奉旨停止,今无知者矣。以余所及,如隆福寺之景泰园、四牌楼之泰华轩皆是,东安门外金鱼胡同、北城府学胡同皆有戏园。余髫年时,如泰华轩、景泰轩,地安门之乐春芳,皆有杂爨,京师俗称杂耍。其剧多鱼龙曼衍,吐火吞刀,及平话、嘌唱之类。内城士夫皆喜观览,其优人亦间通文墨,吐属近雅,有宋明遗风,今已成广陵散矣。诸园亦废。
  旧日鼓词,有所谓子弟书者。始创于八旗子弟,其词雅驯,其声和缓,有东城调、西城调之分,西调尤缓而低,一韵萦纡良久。此等艺内城士夫多擅场,而瞽人其次也。然瞽人擅此者,如王心远、赵德璧之属,声价极昂,今已顿绝。
  《东华录》:顺治初,有某御史建言风俗之侈云:一席之费,至于一金;一戏之费,至于六金。又《毋欺录》云:我生之初,亲朋至,酒一壶为钱一,腐一簋为钱一,鸡凫卵一簋为钱二,便可款留。今非丰馔嘉肴,不敢留客,非二三百钱,不能办具。耗费益多,而物价益贵,财力益困,而情谊益衰。此二说也,在当时已极口呼奢,岂知在今日则羡为羲皇以上。今日一筵之费,至十金;一戏之费,至百金。而寻常客至,仓卒作主人,亦非一金上下不办,人奢物贵两兼之矣。故同年公会,官僚雅集。往往聚集数百金,供一朝之挥霍,犹苦不足。
  明代宫中有过锦之戏。其制以木人浮于水上,旁人代为歌词,此疑即今宫戏之滥觞。但今不用水,以人举而歌词。俗称托吼,实即托偶之讹。《宸垣识略》谓:过锦即影戏。失之。
  《馀墨偶谈》云:咸丰中,都门弹词有名八音联欢者。其法,八人团坐,各执丝竹,交错为用。如自弹琵琶,以坐左拉胡琴弦者为ㄓ弦,己以左手为坐右鼓洋琴;鼓洋琴者以右手为弹三弦者按弦,弹三弦者以口品笛,馀仿此。又一人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