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拂拭床榻,见有物若大犬蹲其傍,熟视之,乃是龙也。其人吃惊,卧倒在地。茶肆与军器作坊相近,遂被作坊军人得知,杀龙而食之。是夕五鼓,西北有赤气数十道冲天,仰视北斗星若隔绛纱,其中有间以白黑二炁,及时有折烈声震如雷。未几,霪雨大作,水高十余丈,犯都城,已破汴堤,诸内侍役夫,担草运土障之,不能御。徽宗诏户部侍郎唐恪治之。即日,恪乘小舟览水之势,而求所以导之。上登楼遥见,问之,乃恪也,为之出涕。数日,水平,恪入对,上劳之曰:“宗庙社稷获安,卿之功也。”
唐恪因回奏:“水乃阴类。阴炁之盛,以致犯城阙。愿陛下垂意于驭臣,远女宠,去小人,备夷狄,以益谨天戎。”徽宗嘉纳之。
秋,九月,宴蔡京父子于保和新殿。京等请见安妃,帝许之。京作记以进,其略曰:“皇帝召臣京、臣攸等燕保和新殿,臣鯈,臣亻紊、臣鞗、臣行、臣徽、臣术侍,赐食文字库。于是由临华殿门入,侍班东曲水,朝于玉华殿;上步至西曲水,循酴醿洞,至太宁阁,登层峦、琳霄、褰风、乘云亭至保和。屋三楹,时落成于八月,而高竹崇桧已森阴蓊郁;中楹置御榻,东西二间,列宝玩与古鼎彝、玉芝。左掖阁曰‘妙有’,右掖阁曰‘宣道’。上御步前行至稽古阁,有宣王石鼓;历邃古、尚古、鉴古、作古、访古、博古、秘古诸阁,上亲指示,为言其概。
抵玉林轩,过宣和殿、列岫轩、太真阁、凝真殿;殿东崇岩峭壁高百尺,林壑茂密,倍于昔见。过翘翠燕处阁,赐茶全真殿,乃出琼林殿。中使传旨留题。乃题曰,诗曰:
琼瑶错落密成林,桧竹交加午有阴。
恩许尘凡时纵步,不知身在五云深。
顷之,就座,女童乐作。坐间香圆、荔子、黄橙、金柑相间,布列前后;命邓文诰剖橙分赐。酒五行,少休。诏至玉真轩。轩在保和殿西南庑,即安妃妆阁。
上吟诗二句云:
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见安妃。
命中官传旨,诏蔡京赓补。京即题云:‘保和新殿丽秋晖,诏许尘凡到绮闱。’遂成诗云,诗曰:
保和新殿丽秋晖,诏许尘凡到绮闱。
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见安妃。
于是人人自谓得见安妃。既而但挂画像西垣,臣即以诗奏曰,诗曰:
玉真轩槛暖如春,即见丹青未见人。
月里嫦娥终有恨,鉴中姑射未应真。
中使传旨至玉华阁,帝特曰:“因卿有诗,姻家自应相见。”臣曰:“今葭莩已得拜望,故敢以诗请。”上大笑。上持大觥酌酒,命妃曰:“可劝太师。”
臣因进曰:“礼无不报。”于是持瓶注酒,授使以进。再去撤女童,去羯鼓,御侍细乐,作《兰陵王》、《扬州教》、《水调》,劝酬交错,日且暮矣,京奏曰:
“久勤圣躬,不敢安。”徽宗曰:“不醉无归。”更劝迭进,酒行无算,至二鼓五筹,君臣大醉而罢。”京出谓人曰:“保和殿后,自崆峒天入八阁,所陈之物,左右上下,皆琉璃之器。”在后二帝北狩,果符此流离之谶,非偶然也。刘屏山曾有诗记汴京遗事云,诗曰:
空嗟覆鼎误前朝,枯骨入间骂未消。
夜月池台王傅宅,春风杨柳太师桥。
王傅指王黼,太师指蔡京父子也。
冬,十月,徽宗幸道德院观金芝。遂幸蔡京第。时道德宫生金芝,上幸观焉;遂由龙德江泛舟至京第鸣銮堂,淑妃从。上曰:“今岁四幸鸣銮矣。”赐京酒,于是京作《鸣銮记》以进。初京侍上,每进君臣相悦之说,于是以鞗尚主;而攸最亲幸。上时轻车小辇幸京第,命坐赐酒,略用家人礼。表谢有云:主妇上寿,请酬而肯从;稚子牵衣,挽留而不却。”蔡京常劝徽宗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几何,何必自苦”上纳其言,遂易服私行都市。
上方为期门之事,故苑囿皆仿江浙为白屋,不施五采,多为村居野店;及聚珍禽异兽,动数千百,以实其中。都下每秋风夜静,禽兽之声四彻,宛若山林陂泽之间,识者以为不祥。
蔡攸进见无时,便辟趋走,或涂抹青红,优杂侏儒,多道市井淫媟谑浪之语,以蛊上心。妻朱氏,出入禁省。是秋蔡攸加开府,攸子行领殿中监。攸之父子为徽宗宠信,势倾朝野矣。当时李邦彦以次相阿附,每燕饮,则自为倡优之事,杂以市井诙谐,以为笑乐。人呼李邦彦做“浪子宰相”。一日,侍宴,先将生绡画成龙文贴体;将呈伎艺,则裸其衣,宣示文身,时出狎语。上举杖欲笞之,则缘木而避。中宫自内望见,谕旨云:“可以下来了!”邦彦答道:“黄莺偷眼觑,不敢下枝来。”中宫乃叹曰:“宰相如此,怎能治天下耶。”
十一月,朱勔以花石纲媚徽宗,东南骚动。有太学士邓肃上十诗,讥讽徽宗。
其末诗云,诗曰:
灵台灵囿庶民攻,乐意充周百姓同。
但愿君王安百姓,圃中何日不春风。
蔡京将诗献徽宗,欲激徽宗杀邓肃,谓:“太学士诗文以谤陛下,若不杀之,恐效尤成风,党锢之祸可鉴也。”帝不答,将邓肃押归田里,盖欲保全之也。
【宣和三年】金国遣使同赵良嗣归。且言:金主约女真兵自平地松林趋古北江,宋朝兵自白沟河夹攻辽国;若灭后,以燕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