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异。有随行番人年四十余,乃挥刃杀大雉,食其首,饮其血。逡巡间,骨肉迸裂,腹背开张,手所持刀不堕如生,俄自地升天,冉冉而去。同行辈骇愕,不知何故。
  或日,行入一古庙,并无篱落垣墙,惟有石像数躯,皆若番中酋长,雕刻极细。中有 一人曰:「此战国将军李牧祠也。」祠前有石甃一井,深数十尺,自古流传;若汉盛则水泉干涸,胡终则井水泛溢。以土石投其中,则声如牛吼。其水能治病。其人曰:「契丹未灭时,庙貌修整壮丽,今毁已多年。我常时闻说此像乃唐时颉利可汗自长安获石所作。」众人乃各于腰间解皮袋,俯首取水,水甚清洁,饮之味亦甘美。老番奴曰:「此水可就取,金国福无量。」二帝谓:「神如有灵,我国传闻已灭,九哥被执,未知确否?」乃默祷曰:「若我国有中兴之日,望神像立起。」时帝意中原无复中兴之理,故漫祝之。其像忽大摇震,起而立,纹理节凑连络。众共惊骇,帝亦拱手敬叹,父子称异。太上复谓少帝曰:「不知我父子可能复有归日,宜再卜之。」少帝正欲祷祝,人从促行,乃不果。
  或日,至筠从州,甚荒陋。入城,亦有街衢屋宇市井官署,但萧索之极。阿计替命随行五国城人前导。至庭下,见有羣小儿戏于庭上,身衣毛毳,手持弓矢,击持嘻笑,见帝及众人,遂皆循柱升梁,倏忽不见。俄有一老番官坐庭上,引见二帝,言语呜呜,阿计替亦不能晓。二帝站立移时,有一人引之行街市中,似觉宽纵疏散,饮食亦少可免饥。但是日昏暗,未尝见有和煦晴朗时。历数月后,与其居民言语,略可通晓。惟五国城之随帝者,常有拘约之意。
  或日,街衢间见数十番奴,持兵刃,击大鼓,牵二牛坐一男一女,皆断其首,流血满身,云用此祭神。众人随至官庭下,鸣金鼓,舞刀剑,器皿罗列,酋长拜跪,言语不可辨。少刻,自牛背取其人下,复剁碎其尸肉,又杀一牛,亦碎其肉,并置坑中讫。忽庭上梁间发声如雷,见衣毛毳数小儿,自梁援柱而下,持弓矢跳掷笑舞。近视之,面皆生三目,持器自坑中取血肉争食,顷刻去其半。食毕,歌舞而至二帝前,拜伏于地,众胡人皆惊曰:「我祭神累世矣,其神灵不可测。今见彼二人而拜伏者,不知何故?」二帝回身避之,小儿乃复起升庭,循柱作声,始不见。众人分余存之血肉啖之。帝向阿计替问其详,曰:「此乃筠从州土神,能为祸福。每岁二祭,例用人牛,喜则风雨应时,怒则雷轰电掣,杀人以石,射人以箭,执人囓吸其血,并嚼其肌。今乃拜伏你二人者,不知何故也。」
  或日,有人持食一器进曰:「此筠从州所产之米稻也。」视之,坚硬如麦,嚼破之,肉有三仁。初食数日,腹作泻;久而少止。然上皇食之,手足乃软弱,不能行动。其土人云:「此稻生于沙碛中,苗若芦苇,高五六尺,暑中结穗,一本可得二三合。外有黑壳,木棒打开,取仁煮熟食之,呼为没茄。其地又有茶郁树,高五七尺,叶如南方橙橘而紫,叶背有四点黄色,开碧花七八瓣,结实如拳。初生便可食,其甘如蜜。又有草状如南夭蒿,彼人种之,尝生采以为茹。至夜无灯烛者,可于城北首石坑中,取水调之如油,或扎没茄苗,或用野草扎成火把,以石坑水浇之,点火明亮如烛。冬月大雪弥漫,动经七八日不止,人皆匿土穴中。其它异事甚多,难以悉赘。

  ●一一 太上皇崩

  二帝在筠从州八九月,太上病困日甚,七八日不言语,并无药物疗治。彼处土人病者,但以茶郁木皮啖之便愈。帝乃频以木皮啖太上,而太上自此喉间生疮,又不进饮食,渐渐困惫矣。
  或日,有梅寻部大人至筠从州市易,其众六七十人,身穿毳衣,所易物皆不识。其饮羊血以为酒,食生牛皮如嚼藕蔗。居数日乃去,土人亦目为异种云。
  天眷三年,即宋绍兴六年丙辰,正月旦日,其土人亦相庆贺,以手交掖,歌舞语笑为礼。上元亦张灯,皆石坑中所浸没茄茎也。是日,其地男女合婚,各以高低色泽相等为配偶,男自负女而去,不烦父母媒妁引送也。
  或日早,少帝自土坑出视太上,则殭踞死矣。少帝神魂俱失,号咷大恸,几不欲生。阿计替再三劝勉,且曰:「可就此中掩埋,然后具奏申闻。」土人云:「此间无葬埋事,凡死者必火烧其尸,及半,即弃之州北石坑中。由是水可以作灯而点照也。」语未毕,即有数人入室中,以木棒共架太上之尸而出。少帝从之。比至石坑,架尸于上,乃以茶郁木焚之,焦烂将半,复以水灭之,用大木贯其残骨,曳弃坑中,尸堕入坑底,沉没不见矣。少帝止之不得,乃呼嚎痛哭,亦欲跳入坑中,土人拉之曰:「昔年曾有活人跳入,此水顿清,不可作油。」争共阻之。少帝问土人曰:「今日是何日?」答云:「天眷三年正月十八日也。」阿计替催促回城为是。

  ● 一二 徙源昌州

  太上死数日后,始有金主文字到,内云:「移赵桓往源昌州安置。」帝闻之,惨恸更甚。阿计替甚喜,帝怪而问之曰:「何故?闻移徙源昌州,汝转有喜色,何也?」阿计替曰:「此地至源昌州六百里,却是往南行,去燕京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