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进酒,帝饮二杯。紫衣者曰:「陛下且宜止此。晚刻,面奉北国皇帝商议事,共陛下说。」乃相揖,令左右仍引回幕次。帝回顾,粘罕与紫衣人尚同坐。
  帝至幕中,天尚未明,少憩,风正寒,不成寐。左右有彩衣者,语帝曰:「臣河北人,本系陛下赤子,因为金人所掳当执事,今使令监视陛下。但恐一入虎口,无由出矣。陛下若履节于适间之紫衣人,庶几少有更改,不赐无□归□。望陛下勉之!」语讫,回顾而去。良久又来,手持羊肉一块进帝曰:「陛下可少食以御寒。」帝却之,因问彩衣者曰;「汝何姓名?今为金国何官?」曰:「臣姓赵名保安,粘罕亲吏。有妹二人,今皆为粘罕姬妾,故命臣为亲从,以察陛下动静。一因问其人曰:「早间所来紫衣者何人?」答曰:「姓野耶名葛多波,今为十七军都统,位在粘罕之上。要取选到入宫女子一千五百人,三两日后行将北去也。」
  少刻天明,有褐衣番奴十余人侍列左右,语言不通。俄报统军来相见,帝迎之,即紫衣人也。帝逊之坐,语言不可辨。帝但卑礼求其周全为意,亦少不回颜色。顾左右指瓶中物,因以酒进。紫衣者举大杯连沃四五觞,帝亦举三杯。顾左右谓帝曰:「兀移大都。」左右解之曰:「安心也。」盖番语兀移为安,大都为心,长揖而去。
  十五日,帝在幕中,粘罕使守卫者传语云:「候北国皇帝回命到日可归。」十六日,粘罕使人掖帝至帐下,升阶东向。俄有吏持文书若案牍者示粘罕,阶下刀斧簇拥一紫衣贵人,视之,乃宗室士侃也。粘罕谓士侃曰:「现今宗室中择一有民望贤俊者,同你及合朝大臣,保明密地申奏,以准备北国皇帝圣旨到时,别立君长。」语毕,挥使退去。又拥一皂衣吏至阶下,粘罕使人谓曰:「汝于东京城内,择一宽广寺院,欲于其中造二王宫,速速置办!」语讫,挥使退去。帝起白粘罕曰:「所指挥已经一一从命,容朕入城视太上安否,以尽子道,实元帅赐也。」粘罕首肯,命左右进酒食。帐下伶奏乐,唱言奉粘罕为太公伊尹,粘罕不喜曰:「太公伊尹,古圣人也,我安敢冀其万一?」视其人而语帝曰:「这几个大宋乐人,今日好公事。」笑而止之曰:「来日教足下入城,安慰太上五七日,北国皇帝文字到时,再来相请,不可推却。」良久,遣左右送帝归幕次。又有人传元帅命曰:「来日一面回城,不须更来帐下也。」
  十七日五更,绿衣者来,谓帝曰:「元帅有命,任陛下还宫。」良久,复进饮食。天明,有数人引帝出幕,至军门,遥见禁卫列于外户,迎车驾回城。

  ●三 二帝被执

  二十一日,大雨雹,城中剽掠尤甚,难民号泣者,夜以继日。金人纵火毁戴楼门。二十二日,粘罕使人入城白帝曰:「前日所言择人择地二事,可速计处。三月间北国皇帝有文字到,便要用也。」帝唯唯,一面议论,众皆以康王及南安寺为言。二十四日,金人催促二帝来见,帝乃以康王及南安寺为书以复粘罕。二十六日,金人复命曰:「来日父子遣康王到军前见元帅。」
  二十七日,上诣撷芳园见太上皇,相持涕泣。郑太后在坐。少帝曰:「臣不孝不道,致贻君父之忧,万姓之祸,杀身不足以塞责。今北人见迫,日以择人为言,臣与陛下吉凶共之。若以康王为主,不失宗庙社稷,祖宗之幸也。」时康王之母韦妃在侧,抗言曰:「两宫今许以康王继中兴,然外镇须假主盟者,陛下可驰书四方有兵赴京。金人狡诈不测,恐不止于择贤。虑其祸生不测非细,二宫必不可留京师,惟陛下熟计之!」
  二十八日,皇帝与太上同晓膳,粘罕遣使问太上起居,且传语曰:「北国皇帝起居南朝皇帝安心无忧。」三十日,粘罕使人入城,献太上酒十杯,称言皇帝所赐。三月初二日,遣人将一纸诣太上,一纸诣少帝前曰:「今日北国皇帝文字至,所有施行事情,请车驾到军前听指挥。」又遣人请太上少帝并至军前议事。至晚遣人不绝,又云:「太上未出城,皇帝不妨先至军前。」
  初三日,车驾出幸虏营。至帐下,粘罕上坐而言曰:「今北国皇帝不从汝请,别立异姓为主矣。」使人持诏书示之,遥远不可辨。遣人拥帝降自北道,入小门,至一室,篱落疏缺,守以兵刃。自辰至申,未得食,饮泣而已。先是帝将出幸也,书「便可即真,来救父母」八字于衣领,付宰相何■,以召康王兴兵,以图恢复。且在中途分咐开封府尹曰:「赵氏请孟子检讨付来。」盖隐语,其意乃指延寿孟太后也。自是帝在室中至日暮,始有番奴持食一盘,酒一瓶,置帝前曰:「食之。」帝泣曰:「父母不复顾矣!」番奴曰:「无忧,父母旦晚与汝相见也。」逮夜,无床席可寝,寝处仅有木櫈两条而已;亦无灯烛之类。窗外时闻兵甲声,天气正值凄寒,帝达旦不成寐。
  天明,有人呼帝出,曰:「太上至矣。」帝急出视之,见数人戎衣,引太上由旁门小道而去。帝欲前备问,左右拽止之。帝哭不自胜,而至小室中向隅独泣,左右勉止之。初四日至十五日十余日间,后妃王族及诸王累累至军前,日夜不止。太上与帝各居一室,及后妃诸王各不相见;惟郑太后及朱后相从。其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