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佳丽极多,而曲巷幽闺,未经公子见者,皆为村妓。如是有年,所携资渐减,其族人居显要,见其流荡,设策诱之归,遂无复再游江南,而公子之名藉藉于诸妓之口者久矣。有方张仙者,为妓家教曲师,值中秋诸妓祀太阴,共以酒邀方饮。方谓诸妓曰:“我在此三十年,始能辨声,今则能辨影矣。”诸妓请试之。于是纳方窗内,于窗上辨诸妓之影,每一走过,辄大声曰是某,未尝失一人。间有讹者,窗外告之曰否,辄另举一人,亦不失也。久之,一妓正过,忽影后随一男子,长颈长腿,辫发垂地,后又随一丈许长人,面貌凸凹,赤身光腿,握拳殴之。大惊,越窗出,汗下如雨。时夜已过半,院中别无男子,诸妓问所见,乃告其故。问适过为谁,则解银儿也。银儿闻之,潸潸泪下,曰:“昔年某公子暗以五千金与吾母,书券买予为妾,时吾身娠两月,值其族人遣归,谓予曰:‘待我三年而不来,则听汝所为,惟腹中子不可损,损则我死必厉汝矣。’未三年而败其盟,今所见必公子也。”众慰之,遂各散。归不数旬,银儿以呕血死。

  珍珠娘,姓朱氏,年十二,工歌,继为乐工吴泗英女。染肺疾,每一单杓,落发如风前秋柳。揽镜意慵,辄低亚自怜。阳湖黄仲则,见余每述此境,声泪齐下。美人色衰,名士穷途,煮字绣文,同声一哭。后以疾殒,年三十有八。数年后,仲则客死绛州,年亦三十有八。

  乾隆七年,谭钥妻陈氏,守贞旌表,建坊在四敌台。其地名贞节牌坊,旁有河房数间,为某姬所居,抚一女,年十二,教之识字。一日偶过牌坊下,仰视石刻,朗朗成诵,遂逸去,不知所之。

  贞节牌坊对过女墙上有何首乌藤,赤白二色,交结成块。每月夜,其神化小儿冉冉而下,见人辄隐去。时作老人形,出游于街,人称为何老人。后掘其地,得赤白何首乌,大如栲栳,自是月夜无复有所见矣。

  小兴化姓李,色中上,丰肌弱骨,雾鬓烟鬟,足小不及三寸,望之亭亭,疑在云中。

  汤二官,不知其籍,其体富丽,其色华艳,善谐谑,后不知所终。

  钱三官,扬州人,色不甚佳,而豪迈有气。某公子爱之忘日夜,伊苦劝其早娶,收心理正务。公子感其意,遂力经纪,成素丰焉。

  杨小宝,苏人,而卖为扬人作女,故咸云扬浜。绝色,其曲调声律与朱野东等,黄君骅未遇时,杨识其为贵人。

  杨高二、高三者,一为扬州人,一为仪征人。高二韶秀多丰致,然年大于三。

  三举止大雅,望之无门户习气。与陈某善,陈游京师,归颇窘,度岁时,三以三百金赠之。未几,三病垂绝,必欲得陈一见。陈至,泣曰:“十年之交,不及见君一第而死,良可恸也。”遂绝。

  梁桂林,扬州人,年十五鬻于娼家。身小而柔婉,性和缓,灵秀能音律,善三弦及压笛。喜谈诗,间有佳句,如《看菊》绝句有云:“纵教篱落添佳色,过尽春时不算花。”饶有别趣。丙午成申间,应试诸生与之宿而就道者,前后七人发解,故有“嫦娥”小字云。二十岁外,即从良矣。

  自龙头至天宁门水关,夹河两岸,除各有可记载者,则详其本末,若夫歌喉清丽、技艺共传者,则不能枚举。如白四娘者,扬州人,因县吏朱某曾拯其急难,后朱缘事几置法。伊倾家谋救,得充边远军,不至死。赵大官、赵九官、大金二官、小金二官、陈银官、巧官、麻油王二官、杨大官、杨三官、吴新官、汪大官、闵得官、闵二官、沈四官、沈大二官、赵三官、陆爱官、佟凤官、夏大官、小青青、蒋大官、蒋二官、张三官、王大官、小脚陈三官、大脚陈三官,此皆色技俱佳,每舟游湖上,遇者皆疑为仙至。若面店王三官者,则又开扬州苏浜之鼻祖者矣。以技艺见重,不以色也。其妾五官娟好,然遇冶游询其年齿姓字,则面红潜遁,此又苏浜中之奇人焉。若高小女子,本系扬人,丰姿绝世,而才艺一时无两,徐九官与之齐名,其实则逊之甚远也。陈巫云、琼子、凤子、南门高二官、李二官、兴化李二官、蒋六子、小丁香、郭三、三扬。陈四俗呼为“盐豆子”,有女梅梅,年十四,真绝色,后为有力者购去,冀北之群空矣。

  亢园在小秦淮,初亢氏业盐,与安氏齐名,谓之“北安西亢”。亢氏构园城阴,长里许,白头敌台起,至四敌台止,临河造屋一百间,土人呼为百间房,至今地址尚存,而亭舍堂室,已无考矣。惟流文荡画桥一石,款识十二字云“丙寅清和八十一老人方文书”,尚嵌在杨高三家水门上。

  小秦淮茶肆在五敌台。入门,阶十余级,螺转而下,小屋三楹,屋旁小阁二楹,黄石Лヴ。石中古木十数株,下围一弓地,置石几、石床。前构方亭,亭左河房四间,久称佳构,后改名东篱,今又改为客舍,为清客评话戏法女班及妓馆母家来访者所寓焉。

  顾阿夷,吴门人,征女子为昆腔,名双清班,延师教之。初居小秦淮客寓,后迁芍药巷。班中喜官《寻梦》一出,即金德辉唱口。玉官为小生,有男相。巧官眉目疏秀,博涉书籍,为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