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卷未毕(起四年十一月)。饭后往北岸一行。看《东原集》第十卷。“‘三百’之皆无邪,至显白也。况夫有本非男女之诗,而说者亦以淫佚之情概之。于是目其诗则亵狎戏谑之秽言,而圣人顾录之,淫佚者甘作诗以自播,圣人又播其秽言于万世,谓是可以考见其国之无政,可以俾后之人知所惩,可以与南豳雅颂之章并列之为经。余疑其不然也。”(摘《毛诗补传序》)“日月之行终古不变,故交食一事可以验推步之得失,其不应,失在立法,不失在天行。使天行有变,必不可以得其准,无从立推步之常法矣。
而圣人警于天变者,以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犹有蔽亏,人君可自谓无蔽,不省于亏失乎?日,君象,月,臣象,日失其明甚于月,喻君之蔽亏甚于臣,故曰‘亦孔之丑’,曰‘于何不臧’。”(摘《诗比义述序》)此二段均说得精。
初六日补读《通鉴》(迄五年正月)。“《易》,乾下坤上曰泰,坤下乾上曰否,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夫天在下而地处上,于位乖矣,而反谓之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处下,于义顺矣,而反谓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约己而裕于人,人必悦而奉上矣,岂不谓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诸己,人必怨而叛上矣,岂不谓之损乎?”(摘《陆宣公奏疏》。胡注:陆贽此言深究否泰损益之义,诚足以箴砭德宗之失。)“陛下愤习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临,以严法制断,流弊自久,浚恒太深。远者惊疑而阻命逃死之乱作,近者畏慑而偷容避罪之态生。君臣意乖,上下情隔,君务致理而下防诛夷,臣将纳忠又上虑欺诞(胡注:此数语亦深中当时君臣之病),故睿诚不布于群物,物情不达于睿聪。臣闻仲虺扬赞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颂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谏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于圣德固亦无亏。陛下若纳谏不违,则传之适足增美;陛下若违谏不纳,又安能禁之勿传?”(同上。胡注:陆贽告君之言可谓深切著明。)批韩文五篇。看《东原集》第十一卷。《族支谱序》论宗法最明晰,《为程氏祀议》尤得情理之中。“事无大小,亘古今无豫为杜弊之法,其所恃以弊无自开者,盖有故。凡事之经纪于官府,恒不若各自经济之责专而为利实。”(摘《汪氏学田碑》)
初七日董坦生舅祖以昨夜三鼓捐馆,老成雕谢,感慨系之。读《通鉴》第二百三十卷(起兴元元年二月,尽四月)。陆宣公诸奏皆深明大势,甚当事情,《通鉴》载其疏特多,有以哉!初八日读《通鉴》第二百三十一卷(起兴元元年五月,尽贞元元年七月)。以宦官窦文场监神策军左厢兵马使,王希迁监右厢兵马使,始令宦官分典禁旅(胡注:宦官握兵柄,自此不可夺矣)。批韩文三篇。看《东原集》第十二卷终。与大兄参酌作坦三舅公挽联云(大、三兄出名):“五六年乡里归帆,幸精神未迈,步履犹安,颐养适林泉,冀借桑榆收晚景;八十载光阴弹指,痛诸舅先亡,外兄遥隔,凄凉临穗帐,空将涕泪洒冰天。”又代杨春霆姨丈作一联云:“紫塞久淹留(时在奉天),三十年甥馆云违,幸有掌珠承侍履;青城痛摧折,数千里噩音遥递,何堪泪血腕征衣。”
初九日读《通鉴》第二百三十二卷(起元年八月,迄三年七月)。“于阗王曜上言:‘兄胜让国于臣,今请复立胜子锐。’上以锐检校光禄卿,还其国。胜固辞曰:‘曜久行国事,国人悦服。锐生长京华,不习其俗,不可往。’上嘉之。”行幐钉鞋(上幸梁州,李昇、郭曙、令狐建皆着行幐钉鞋,更控上马)。胡注:幐当作縢,行縢以邪幅缠足膊肠(今俗名腿肚子)。
《诗•采菽》“邪幅在下”,传云:幅,偪也,所以自偪束也。笺云:邪幅如今行縢也。偪束其胫,自足至膝。正义曰:邪缠于足,谓之邪幅。余因悟古者履内有袜,袜内又有行縢,故君臣燕礼有脱袜之仪。《左传》褚师声子袜而登席,盖以有足疾不便行縢,第着外袜,故有脱之将殼之言,而卫侯怒其失礼也。今西洋妇人以帛缠膝下,尚有行縢之意。又按:古人外朝只解履,至燕朝乃并解袜。《左传》杜注,古者臣见君□袜云云,尚未辨析。胡又注,钉鞋以皮为之,外施油蜡,底着铁钉。按此物与今无异,其制殆即始于唐时。未刻往天主堂送三舅公之殓。灯下看《经韵楼集》卷一七篇。
初十日读《通鉴》第二百三十三卷(起三年八月,迄六年)。批韩文七篇。看《经韵楼集》卷一又卷二数篇。
十一日读《通鉴》第二百三十四卷(起八年春,迄十年夏)。“凡是谮诉之事,多非信实之言,利于中伤,惧于公辩。或云岁月已久,不可究寻;或云事体有妨,须为隐忍;或云恶迹未露,宜假它事为名;或云但弃其人,何必明言责辱。词皆近于情理,意实虚于矫诬,伤善售奸,莫斯为甚。”又曰:“监临受贿,盈尺有刑。至于士吏之微。尚当严禁,矧居风化之首反可通行?贿道一开,展转滋甚。鞭靴不已,必及金玉。目见可欲,何能自窒于心?已与交私,何能中绝其意?是以涓流不绝,溪壑成灾矣。”(摘宣公奏疏)批韩文。
十二日读《通鉴》第二百三十五卷(起十年